柚子味的泡沫 第303章 四年来的第一次回应

回到酒店房间，关上门，将澳岛夜晚的喧嚣隔绝在外，姜柚柠背靠着冰凉的门板，缓缓滑坐到地毯上。

力气仿佛被彻底抽空了

从午后那场猝不及防的“抓住”，到沉默尴尬的同行，再到傍晚海边的“偶遇”和最后那个二维码……短短半日，情绪的过山车将她颠簸得筋疲力尽

将脸埋进膝盖，深深地、颤抖地吸了一口气。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霓虹的光晕渗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昏黄的一片

寂静中，只有自己无法平复的心跳和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手机就在手边，屏幕因为刚才的操作还微微发烫

不用看也知道，另一个聊天软件，那个沉寂了许多年、被她无数次点开又关掉、最后消失在列表里的头像，此刻已经重新亮起，下面多了一行小字：“已添加”。

“许沫”。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像有着千钧重量，压得她喘不过气。

为什么要同意添加？

这个问题在脑海里反复盘旋

是出于礼貌？是傍晚时分独处后涌起的一丝脆弱？还是因为她说“需要向导或想找人吃饭可以随时联系”时，那看似随意实则专注的眼神，让自己鬼使神差地……想要保留一个可能性？

姜柚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大脑一片混乱，各种情绪交织撕扯：久别重逢的震荡，被看穿的窘迫，往事翻涌的酸楚，以及对未来无法预知的茫然。

而在这片混乱的底部，似乎还潜伏着一丝极细微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如释重负。

好像悬了四年的另一只靴子，终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轻轻落下了。

没有预想中的激烈碰撞或彻底决裂，只是重新建立了一个微弱却真实的连接。

这个认知让姜柚柠感到害怕，害怕这脆弱的连接背后是更深的失望，更害怕……自己是否还有勇气和力气，去面对四年前亲手划下的那道伤口。

在地上坐了很久，直到四肢都有些发麻，才勉强撑着门站起来。

摸索着打开一盏壁灯，暖黄的光线驱散了一室昏暗，却驱不散心头的阴霾。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楼下街道依旧灯火璀璨，游人如织，充满异乡情调的欢快音乐隐约传来。这个热闹的世界，与此刻内心的孤岛形成鲜明对比。

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酒店推送的明日天气信息。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下方，那个刚刚添加的联系人上。

她……现在在做什么？回酒店了？还是在澳岛的某个地方？添加自己之后，会不会也在等待什么？等待她先发出第一条信息？

这个念头让姜柚柠的指尖蜷缩了一下。不，不能先发。以什么身份？以什么理由？说“谢谢今天的下午茶”？还是问“葡萄最近的照片有吗”？无论哪一种，都显得刻意又笨拙。

或许，那个“可以随时联系”的邀请，真的只是一句客套

毕竟，看起来那么平静，那么从容，仿佛重逢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有自己，在这里兵荒马乱，不知所措。

自嘲地笑了笑，姜柚柠将手机反扣在桌面上，仿佛这样就能隔绝那些纷乱的思绪。

走进浴室，打算用热水洗去一身疲惫和混乱。

与此同时，相隔几条街的另一家酒店房间里

许沫站在落地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水，却没有喝。同样望着窗外澳岛的夜景，眼神却没有什么焦距。

手机安静地躺在旁边的茶几上，屏幕朝上

添加成功了。

这个事实，让自己在傍晚分别时强装的平静表面下，掀起了一阵持久的波澜。

十二年了，终于再次进入了她的另一个聊天软件。虽然只是一个二维码扫出来的、空空如也的对话框，但这意味着，那扇紧闭的门，终于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很细微，但确实存在。

知道姜柚柠今晚大概率不会联系自己。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在经历了下午那样冲击性的重逢和尴尬的同行后，她需要时间独自消化，需要空间重新筑起心理防线。

同意添加，可能只是一时失措，或者是夜色与独处催生出的短暂脆弱。

但许沫不急。

猎人已经看见了目标的踪迹，并且成功地在不远处布下了一个看似无害的诱饵

接下来，需要的是绝对的耐心和对时机的精准把握

想起傍晚海边，姜柚柠独自坐在长椅上那单薄寂寥的背影；想起她转身时，被海风吹红的眼角（确信自己没有看错）；想起她同意添加好友时，那低垂的眼睫和微微发颤的指尖。

这些细节，像散落的拼图碎片，在脑海中逐渐拼凑。

四年后的姜小猪，身上笼罩着一层看不透的迷雾，不仅仅是时光带来的陌生感，更像是一种被什么东西重重压过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小心翼翼的自保，但同时又有一道裂缝，一道重获新生的放松感来回切换

在面对自己时来回切换

姜小猪到底经历了什么？仅仅是繁重的学业和异乡的孤独吗？还是……有别的原因，促使她当年那样决绝地离开，并且四年来音讯全无？

许沫的眉头微微蹙起。

之前所有的推测和等待，都基于一个前提：她的离开有不得已的苦衷，而那份感情并未真正消失。但现在，亲眼见到她之后，这个前提似乎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撑。

需要了解更多。不是通过逼迫或质问，而是引导她，在合适的时机，自己说出来。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重新建立信任，哪怕只是非常初步的、脆弱的信任。

目光落在茶几的手机上。或许……可以从一个最安全、最不会引起她防御的话题开始。

走过去，拿起手机，解锁，点开相册。里面有一个单独的文件夹，名字是“葡萄”。滑动屏幕，挑选着。

最后，他选了一张三个月前的照片。照片里，葡萄正趴在阳台的绿萝旁边晒太阳，午后的阳光把它金黄色的毛发照得闪闪发亮，它眯着眼睛，表情惬意又满足

背景是家里那个小阳台的一角，干净整洁，绿意盎然。

没有人物入镜，只有狗和充满生活气息的环境。

配文，斟酌了很久。太热情显得刻意，太冷淡又失去了意义。

最终，打了几个字，又删掉，再打。最后，只留下最简单的一句：

「[图片]」

「它今天胃口很好。」

点击，发送。

没有问候，没有寒暄，仿佛只是随手分享一件日常小事，给一个……或许会感兴趣的人。

发送成功后，将手机放回茶几，重新端起水杯，走到窗边

心跳，在寂静的房间里，似乎略微加快了一些。

可能根本不回复，可能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可能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分享”而感到被打扰，再次缩回去。

但许沫还是发了。

这是一种试探，也是一次主动的破冰。把选择权再次交到姜柚柠手里，看她是否会接住这根抛过去的、关于过往共同生活的、最柔软也最安全的橄榄枝。

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等待着。

尽管告诉自己不要期待 immediate response，但全部感官的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地倾注在了那部安静的手机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窗外的霓虹闪烁，房间内静谧无声。

就在许沫几乎要放弃今晚得到回复的期待，准备去洗漱时——

茶几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起来。

微弱的光芒，在昏暗的房间里，如同暗夜里突然点燃的一星烛火。

许沫的脚步顿住，转身，目光紧紧锁住那点亮光。

走过去，拿起手机。

屏幕上是企鹅的提示。

来自那个熟悉的头像

一个简单的表情：

一只白色的小狗，眨着一只眼睛，旁边带着一颗小小的爱心。

紧接着，是两行字：

「葡萄胖了点。」

「阳台的绿萝长得很好。」

没有称呼，没有客套，语气平静，甚至有些简短。

但许沫握着手机，靠在沙发边，看着那几行字和那个小小的表情，许久，缓缓地、无声地，舒出了一口一直郁结在胸中的长气

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实的、放松的弧度。

历时四年，那么多条信息石沉大海，在这一刻，在刚加回来的另一个聊天软件里，得到了回应

窗外的澳岛，夜色正浓。

而某个房间里，隔绝了四年光阴的厚厚冰层，终于出现了第一道细微的、温暖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