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毙投降派的枪声,表明了北洋高层死战到底、拒不投降的决心,大大震慑了那些心智不坚,摇摆不定的人。
各战舰管带开始做动员工作,全军士气陡然凝聚,再无人存有侥幸心理,唯有死战。
刘公岛上,丁汝昌灵堂内,亲兵们轮番守灵,哭的稀里哗啦,那是真的伤心。
唯独丁幼廷这个亲儿子不能看,哭得太假,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挤出几滴泪花,毕竟体内灵魂不是原主。
他跪在父亲灵柩跟前,身披麻衣,头戴重孝,心思还在敢死队上,不断跟老爷子唠叨,以缓解紧张的心情。
“父亲,都怪孩儿过来晚了,要是我能早到一天,或许就能救下您。
这次,孩儿又要叛逆了,不能遵从您的遗愿,炸毁各战舰。
不过,您老放心,日寇欠我们的血债,孩儿会一点一点讨回来!”
1895年2月12日夜,刘公岛海域的风浪像发狂的巨兽,一次次将镇远舰掀起又狠狠砸下。
舰尾的空地上,五百名水兵排成十列整齐的队列,海风吹得他们的粗布军装猎猎作响。
每个人的脸上都蒙着一层寒霜,也都心中有数,唯有眼中的火光在摇曳的油灯映照下,忽明忽暗地闪烁着。
远处的海面上,日军联合舰队闪烁的灯火,像幽灵的眼睛,在黑暗中窥视着北洋水师的动向。
白天的海战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空气中还弥漫着硝烟与海水混合的气味,甲板上残留的弹孔和血迹,无声地诉说着白天战斗的惨烈。
代理管带杨用霖站在队列前方高台上,面色凝重:“抽吧,生死由天,为国由己!”
他手持一个深褐色的木盒,里面装着五百根竹签,其中四百一十支刻着 “生”字,九十支刻着 “死”字。
这不是简单的生死抉择,而是敢死队的选拔。
抽到 “死” 签的水兵将拖拽水雷,趁着夜色突袭日军舰队,而抽到 “生” 签的人,则需留在舰上接应,随时补位。
谁都清楚,一旦偷袭不顺,抽到生字的人也得投入战斗,继续拖着水雷人为触动引爆。
“生”字签,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等待或者死亡,只是早点晚点而已。
杨用霖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
他想起黄海大战前的北洋水师,那时刘公岛旁有十五艘主力战舰,号称亚洲第一,世界第八,牢牢掌控着制海权。
黄海大战时,北洋水师十二艘战舰对日本联合舰队十二艘战舰,一战被打残。
扬威号、超勇号、经远号、广甲号、致远号等五艘战舰,先后被日军联合舰队击沉。
余下的战舰躲进威海卫,背靠刘公岛,日本联合舰队依旧不放过,打到家门口来,击沉旗舰定远号,重伤仅剩的九艘战舰。
逼得丁汝昌提督、刘步瞻管带自杀殉国,北洋水师岌岌可危,眼看就要覆灭。
还好,丁公子临危受命,急中生智,想出了这个破敌之策,总算给了北洋水师一丝希望,给死难袍泽报仇的时候到了。
抽生死签这个决定,是他挣扎了一个下午才定下的,这意味着将有九十名官兵,可能永远无法再看到明天的太阳。
水兵李四柱站在队列中间,手心的汗早已浸透了粗布袖口,攥得紧紧的拳头里,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今年刚满十八,是镇远舰上最年轻的水兵,三个月前才从山东威海卫的小渔村入伍。
临走时,母亲拉着他的手,将一枚用红绳系着的铜制护身符塞到他手里,护身符上刻着 “平安” 二字。
母亲反复叮嘱他 “活着回来”,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此刻还在他的耳边回响。
此刻,护身符贴在他的胸口,被体温焐得发烫,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心口发疼。
站在李四柱左边的是来自福建的陈阿福,他今年二十五岁,家里还有一个刚满周岁的孩子。
出发前他特意把孩子的生辰八字缝在了贴身的衣兜里,时不时会伸手摸一摸,都是爹生娘养的,哪个没有牵挂?
一边是父母妻儿,一边是家国大义,让他怎么抉择?
右边的是年过四十的老兵赵老栓,已经在北洋水师服役八年,此刻他双手背在身后,眼神坚定,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镇远舰的兄弟们,抽到死字签的,到桌前按手印,签生死状!”
杨用霖身边的副官高声喊道,打破了队列中的沉寂。
水兵们依次上前抽签,每一个人走过去时,脚步都显得格外沉重。
有的水兵抽到签后,看到 “生” 字,脸上露出一丝庆幸或者是少许遗憾;
有的水兵抽到 “死” 签,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便挺直了腰板,脸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轮到李四柱抽签时,他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走一步,都感觉像是踩在刀尖上。
他走到杨用霖面前,深吸一口气,指尖触碰到冰凉的木盒,心脏 “砰砰” 地跳个不停,仿佛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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