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博生命科技大厦地下深处·记忆银行。
金色区的保险库里没有金子。
只有浸透骨髓的冷。
林三酒从检修口滑下来时,第一个感觉是皮肤瞬间绷紧。某种精密设备维持的、恒定的4摄氏度。恰好是某些生化组织长期保存的建议温度。
空气干燥得刺痛鼻腔,带着一股淡淡的甜腥味,这是金属混合着过期的抗凝剂。
林三酒落在一条狭窄的走道上。脚下是某种半透明的复合材质,内部有幽蓝色的光流缓缓脉动。
光流汇聚成网,沿着墙壁向上延伸,消失在头顶的黑暗里。墙壁本身也是类似的材质,光滑,坚硬,偶尔有更明亮的数据脉冲像闪电一样划过,照亮前方深不见底的通道。
……没有声音。
连他自己的呼吸声,都被这空间吸走了大半,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沉重、缓慢的跳动。
站直身体,林三酒拍了拍工装上的灰。
膝盖的伤口已经麻木,只有持续不断的钝痛提醒着它的存在。握了握拳,感受着掌心纸鸟坚硬的轮廓,以及那把金属钥匙片冰凉的触感。
然后,他开始往前走。
脚步声被彻底吸收,像行走在真空中。
通道并非笔直,有轻微的弧度,引导他向下、向更深处盘旋。
两侧的墙壁开始变化。
光滑的表面泛起涟漪,浮现出模糊的影像。
第一个画面出现在他左侧。
一个很瘦的小女孩,穿着明显大了一号的旧裙子,背对着画面,踮着脚在够柜子顶上的铁皮饼干盒。
她够不着,有点着急,小辫子一翘一翘。
没有声音,但林三酒知道。下一秒她会转过头,鼻尖上沾了点灰,眼睛亮晶晶地喊:“哥!帮我!”
这是林小雨。
六岁。
母亲还在,但已经病得很重,没力气管他们。饼干盒里是最后的零钱,他每天得算着花。
墙壁上的“小雨”没有转头。画面就定格在她努力踮脚的那一刻,然后淡去,如同从未出现。
林三酒脚步没停,甚至没有刻意去看。
他只是往前走着,呼吸平稳。
接着,右侧墙壁亮起。
是一双女人的手,瘦得见骨,皮肤蜡黄,手指颤抖着在床头柜的便签纸上画着什么。画得很慢,很用力,每一笔都像是耗尽最后的力气。这是一个歪歪扭扭的符号,像鸟,又像某种古老的符文。
那是母亲临终前,反复在他手心画的。
她说:“记住……小雨……这个……”画面停留在那只手完成最后一笔,无力垂落的瞬间。
林三酒面无表情,但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加快了脚步,将那画面甩在身后。
通道更深处,光影变得琐碎、快速。
他骑着一辆二手电驴在雨里穿行,后座捆着催收的文件;脏乱的小面馆里,就着一碟免费咸菜啃冷掉的馒头;昏暗的楼道里,看着欠债人砰地关上门,门缝里挤出骂声。
林三酒甚至看到一根掉在地上的、已经冷透的烤肠竹签。那是他某次难得想给小雨买点零食,却因为一个催收电话不得不离开,签子从没封口的袋子里滑出来,后来回去找过,没找到。
这些画面无声地闪现,又无声地消失。它们不构成连贯的记忆,只是一些碎片,或者是某个事件边缘的、无关紧要的细节。
系统似乎在用这种方式扫描,分析他记忆的“质地”,扫描那些连本人都可能忽略的、属于“林三酒”这个存在的、独一无二的褶皱。
同时,系统还在捕捉林三酒面对这些记忆碎片时,最本能的神经反应,任何一丝“表演”、或者迟疑,都会让通道永久关闭。
……他通过了。
当林三酒走过最后一段通道,来到一个相对开阔的圆形大厅时,身后那些浮动的影像彻底熄灭了,通道入口也悄无声息地隐入墙壁。
圆形大厅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细小六边形发光面板构成的蜂巢结构。
每一个六边形上,都浮动着不同的编号和简短标签。
光线幽蓝,让这里看起来不像银行金库,更像某个高科技蜂巢的内部,冰冷,有序,充满非人的精密感。
目光快速扫过。
编号大多以字母和数字组合,透着冰冷。
最终视线定格在蜂巢下方偏左的一个面板上。
XY-001
没有标签,没有说明。
只有这个编号,在幽蓝的光线下,亮着。
面板感应到有人接近,表面流光浮动,浮现出提示文字:辅助验证·折痕序列。
林三酒没有犹豫。
伸出左手食指,悬在面板上方。
然后,他用指尖,在虚拟的空气中,开始“折纸”。不是真的纸,也没有纸。只是凭着肌肉深处几乎成为本能的记忆,重复那个下午小雨教他的动作。
食指压下,模拟纸张对折;拇指跟上,刮平虚拟的折痕;指关节弯曲,勾勒出翅膀的弧度。
一下、
两下、
三下,他做得并不快,甚至因为手指旧伤有些细微偏差。第十七道折痕,模拟纸鸟喙部的最后一下对折时,他的指尖因为过于用力而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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