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勇的死,像一块冰冷的巨石砸进本就压抑的潭水,激起的不是浪花,而是更深、更刺骨的寒意。第二天天亮,苏府依旧那副鬼样子,红灯笼,青砖墙,麻木的仆役,仿佛昨夜那场恐怖的抹杀从未发生。但活下来的三个人心里都清楚,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陈志远和林晓雯明显被吓坏了。顾临渊在早饭后,利用孙妈妈短暂的疏忽,再次在仆役院附近的角落与他们碰头时,两人的脸色还是惨白的,眼神躲闪,带着一种惊弓之鸟的惶恐。
“顾……顾先生,” 陈志远的声音压得极低,还带着颤音,“我们……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赵先生他……这规则太可怕了……”
林晓雯也红着眼圈,声音哽咽:“他们……他们真的会杀人……不,是让人消失!我们会不会也……”
顾临渊看着他们,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知道,现在任何安慰都是苍白的,只会助长恐惧。唯一能让他们稍微安定下来的,就是明确的计划和行动。
“害怕解决不了问题。” 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像冰水一样浇在两人头上,“赵大勇用他的死,给我们验证了最重要的一条规则底线。现在我们知道红线在哪里了。”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扫过两人:“但这不代表我们只能等死。规则不允许暴力对抗,不允许直接否定,但没说不允许我们‘了解’它。回廊意志说过,‘裁决’基于信息和认知。信息,现在是我们唯一的武器。”
“信息?” 陈志远茫然地重复,“我们……我们能从哪里得到信息?”
“从这府里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能开口,或者不能开口的东西身上。” 顾临渊冷静地分析,“赵大勇死了,我们少了一个人手,但也排除了一个最大的不稳定因素。现在,我们必须更有效率。”
他看向陈志远:“陈教授,你的历史知识是关键。不要再去试图说服赵弘文,那没用。你要做的,是观察。观察这府里的建筑风格、装饰纹样、器物摆设,甚至仆役的言行举止里透露出的时代细节。我们需要确认这个副本背景的具体年代,以及‘冥婚’在这一时期的特定形式和潜在漏洞。比如,有没有因为某种特殊情况,冥婚被中止或改变的记载?”
陈志远愣了一下,随即努力集中精神,推了推眼镜:“我……我明白了。我会仔细留意。尤其是关于婚书形制和相关礼仪,或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顾临渊又看向林晓雯:“林小姐,你的任务是接触苏婉清,还有府里其他可能知情的人,尤其是那些年长的女眷。不要直接问她愿不愿意逃,那会触发她的恐惧。试着获取她的信任,了解她的过去,她有没有在意的人或事?她对这场冥婚的真实想法,哪怕只是一丝不甘?还有,打听苏家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场冥婚,对方那个‘张家’到底是什么来头?”
林晓雯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下眼睛,眼神重新变得坚定:“好!我试试看!那个孙妈妈看得太紧,但我可以去浆洗房或者厨房,那里有些老嬷嬷,或许能套到话。”
“至于我,” 顾临渊继续道,“我会利用‘姑爷’的身份,在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扩大活动区域,绘制更精确的府内地图,同时观察家丁、丫鬟的行为模式,寻找规律和可能的监视盲区。重点是搞清楚那卷青铜婚书除了祠堂,还会被存放在哪里,或者是否有其他相关信息。”
他看着两人,语气不容置疑:“记住,我们只有两天多的时间了。任何细微的信息都可能关键。午后再在这里碰头,交换情报。行动时,安全第一,一旦感觉可能触犯规则,立刻停止。”
短暂的会议结束,三人如同水滴般重新融入这庞大而诡异的苏府。
顾临渊开始了他的“散步”。他不再试图冲击那些明显的边界,而是像一个真正好奇的“新婿”,在孙妈妈或明或暗的陪伴下,在前院和中庭的区域不紧不慢地踱步。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廊柱上的雕刻,屋檐下的瓦当,花园里假山的堆叠方式。
同时,他耳朵竖得像天线,捕捉着每一个路过家丁或丫鬟的只言片语。
“……听说张府那边催得紧呢……”
“……可不是,老爷就指着这门亲事……”
“……嘘,小声点,不该说的别说……”
“……真是造孽啊,好好一个小姐……”
“……噤声!你想挨板子吗?”
信息碎片化,且往往戛然而止。但顾临渊的大脑像一台精密的过滤器,快速筛选、拼凑。
“张府”、“催得紧”、“指着这门亲事”、“造孽”……这些词汇指向性很强。苏家在这场婚姻中,处于一种急切甚至卑微的地位,联姻的目的性极强,并非简单的“告慰亡灵”。
有一次,他故意在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的家丁附近停留,假装对一盆盆景感兴趣,然后状似无意地感叹:“这府上真是底蕴深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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