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切和在海外的林墨无关。
台湾海峡的东北季风刚掠过澎湖列岛,便带着咸湿的凉意扑向台中平原。
稻田里的最后一抹金黄已被打谷机扬起的尘雾带走,取而代之的是三百多亩墨绿甘蔗林,宽大的叶片在风中舒展,像无数面挥动的绿旗。
大山踩着田埂上还未干透的露水,裤脚卷到膝盖,露出被稻叶划出道道浅痕的小腿,正弯腰用手指抠开泥土,查看刚收割完的双季稻茬口。
“都仔细些!把散落的稻穗拾掇干净,每一粒都要放进竹筐里!”
他嗓门洪亮,带着山东汉子特有的厚重,穿透清晨的薄雾,传到田埂另一头正在捆扎稻草的农户耳中。
这批“占城稻”是林墨大人今年从泉州买回来的良种,谷粒比本地稻子饱满一圈,稻秆也更粗壮。
上半年插秧时,不少老农围着秧苗犯嘀咕——台湾虽暖,但雨水多、日照时长时短,一年两熟的稻子能有好收成?
没想到夏收时亩产竟比老品种多了三成,谷仓堆得冒尖,这下没人再怀疑。
秋收前半个月,大山就带着农事队的农户们搭起了临时打谷棚,棚里架着林墨大人设计的脚踏式打谷机,比人工脱粒快了十倍不止。
作为林墨亲自任命的“农事总领”,他从选种、育秧到收割全程盯着,眼瞅着最后一批稻谷被装袋运往台中城的粮仓,紧绷了一个月的神经才稍稍松弛,后背的粗布短褂已被汗水浸出一圈圈盐渍。
“大山哥!粮仓那边来消息,最后五十袋稻子已经入仓了!账房先生说,今年这两季稻收下来,够台中城所有人吃半年还多!”
一个穿着打补丁粗布短褂的年轻农户跑过来,草鞋上沾着泥,脸上却满是喜悦,正是去年从福建逃难来的阿森。
大山直起身,用手背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沟壑纵横的脸上咧开一笑,露出两排结实的白牙。
“好!让大伙儿歇口气,去田边的凉棚喝口水,半个时辰后咱们去甘蔗地。”
说着从腰间解下一个磨得发亮的羊皮水囊递过去——这是林墨让巧儿她们做的的,是远行的人和船上的水手用的,装水不易漏。
阿森接过水囊猛灌了两口,抹了抹嘴说。
“大山哥,您是不知道,粮仓的王管事说,这些稻子要留一半做种子,明年咱们能多种两百亩双季稻!”
大山拍了拍他的肩膀。
“那更得把甘蔗地看好,这东西可是制糖的宝贝。”
歇脚的功夫,大山坐在田埂上,从怀里摸出个粗陶碗,倒了碗凉茶水慢慢喝着。
远处,台中城的城墙正在修建中,劳动号子声隐约传来,城门口的吊桥放下,不时有推着独轮车的商贩进出。
两年前他跟着公子从广州渡海来台湾时,这里还是荒草丛生的草地,夜里能听到野兽的嚎叫。
如今不仅开垦出几千亩良田,还建起了粮仓、铁匠铺、学堂,甚至有了一座座的造船厂。
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摸了摸胸口——那里贴身藏着一块粗布帕子,是妹妹巧儿亲手绣的。
帕子上歪歪扭扭绣着一朵莲花,花瓣边缘还有几处线头没剪干净,是巧儿刚进学堂跟着绣娘学手艺时的作品。
每次摸到这帕子,大山就觉得心里踏实,仿佛妹妹就在身边。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大山把水囊别回腰间,吆喝着农户们往甘蔗地走去。
队伍里有老有少,大多是从大陆逃难来的,脸上都带着对新生活的憧憬。
这片甘蔗林是年前三月种下的,足足三百多亩,行距、株距都是按林墨大人画的图纸来的,说是这样通风好、长得壮。
刚走近甘蔗林,一股清甜的香气就扑面而来,高大的甘蔗茎秆有一人多高,笔直地挺立着,叶片边缘带着细小的锯齿,不小心碰到就会划出血痕。
“王老伯!您老给瞧瞧,这甘蔗约莫还有多久能收?”
大山朝着地里一个佝偻的身影喊道,那是早年从广东迁来的王老伯,老人家种了一辈子甘蔗,经验比谁都丰富。
王老伯听到喊声,慢慢直起腰,手里还拿着一根刚拔出来的甘蔗苗检查着甘蔗有没有虫害。
老人头发全白了,脸上布满皱纹,但眼睛很亮。
他用手中的烟杆敲了敲身边的一根甘蔗,仔细听了听声音,又剥开最外层的叶子查看茎秆的颜色,缓缓说道。
“大山啊,照这长势,再过半个月准能收。你看这茎秆,已经紫中带红,捏着硬邦邦的,糖分肯定足。”
说着他从烟袋里掏出把小刀,在甘蔗上削了一小块递过去。
“你尝尝,甜得能粘住牙!”
大山接过甘蔗块塞进嘴里,清甜的汁水瞬间在口中爆开,比家里的麦芽糖还甜。
他嚼着甘蔗渣,点点头说:“确实甜!等收了甘蔗,咱们先熬几锅红糖,给学堂的孩子们分分。”
话音刚落,王老伯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他指了指不远处一片甘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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