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的余晖像被揉碎的金箔,洒在台中堡的木栅栏上,泛着粗糙又脆弱的光。
海风吹过堡墙,带着咸湿的气息,混着远处稻田里的稻香,本该是让人安心的乡土味道,此刻却让林墨浑身发紧。
他站在堡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木刺,指腹能清晰感受到木头的纹路与细小的裂痕,脑海里却反复回放着几日前阿拉米部落的那幕 —— 荷兰人舰船如黑色巨兽般停靠在岸边,船上的红夷大炮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轰然作响的瞬间,炮口喷出的火光几乎要将半边天染亮。
炮弹如惊雷般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砸向阿拉米部落的木栅栏,那看似能抵御野兽冲击的木栅栏,在炮弹面前竟如同纸糊一般,瞬间碎裂飞溅,木屑夹杂着尘土腾空而起,连带着部落里的茅草屋顶也塌了大半,整个部落的防御在短短几息间彻底崩塌。
一想到这,林墨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焦虑如同涨潮的海水,从脚底不断涌上心头,漫过胸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低头看着脚下台中堡的土地,泥土还带着雨后的湿润,移民们开垦的田垄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是他和大家一点点建立起来的家园,可如今,这片安宁却像悬在刀尖上。
他太清楚台中堡如今的防御了,和阿拉米部落的木栅栏相比,不过是木柱粗了些、栅栏密了些,本质上都是以木头为主要建材,简陋又脆弱。
若是荷兰人哪天把舰船开过来,将那些冰冷的火炮对准台中堡,自己这些木头能挡得住吗?恐怕用不了几轮轰击,这里就会和阿拉米部落一样,变成一片废墟。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炮弹砸来的场景,听到了木头断裂的脆响,还有移民们惊慌的哭喊,这念头让他后背阵阵发凉。
“不行,必须弄清楚这红夷大炮的底细!”
林墨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转身快步走下堡墙,脚步急促得踩在石阶上发出 “噔噔” 的声响。
堡内的小路上,移民们正忙着收拾农具,竹筐、锄头堆放在屋前,孩子们追逐打闹的笑声偶尔传来,可这些热闹却丝毫进不了林墨的耳朵,他满脑子都是红夷大炮的射程与威力,只觉得每多耽误一刻,台中堡的危险就多一分。
很快,林墨便找到了郑芝龙借给他的向导阿福。
阿福家的屋前种着几株凤凰木,花瓣落在石阶上,染出点点殷红。
阿福正坐在石阶上,低着头擦拭一把弯刀,刀刃在暮色中反射出冷光。
见林墨火急火燎地赶来,额头上还沾着细汗,他连忙放下弯刀起身,疑惑地问道:“林堡主,您这是遇上啥急事了?看您这模样,像是被火烧了眉毛似的。”
“阿福,快,我有重要的事问你!”
林墨一把拉住阿福的胳膊,语气急促,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得飞快。
“你之前跟着郑将军在海上跑,肯定见过荷兰人的红夷大炮吧?你跟我说说,那火炮的射程到底有多远?威力又有多强?”
阿福见林墨如此焦急,也收起了脸上的轻松,他皱着眉仔细回想了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刀柄,缓缓开口。
“林堡主,这红夷大炮我确实略有耳闻,之前跟着郑将军的船在澎湖附近航行时,远远见过荷兰人的舰船。那些船比咱们的福船要大上一圈,船上架着的火炮更是吓人。”
“而且我听船上懂西洋话的水手说,西方那边最厉害的西洋巨炮,射程能到两千码,差不多得有一千九百多米。不过荷兰人船上装备的那些红夷大炮,射程可能稍近一些,但也有一千五百码左右,不过怎么也得一千三百多米以上。”
“一千三百多米?” 林墨倒吸一口凉气,这数字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开,远超他的预期。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向海岸的方向,暮色已经渐浓,只能看到远处海天相接的模糊轮廓。
他在心中默默估算,台中堡距离最近的海岸不过三里地,换算下来还不到 1500 米,若是荷兰人将舰船停靠在合适的位置,那些火炮的射程完全能覆盖整个台中堡,甚至连堡后的稻田都逃不过。
这意味着,荷兰人不需要靠近,就能隔着海面将台中堡轰成一片废墟,他们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阿福看着林墨紧张的脸色,又接着说道。
“而且他们的炮不光是射程远,这红夷大炮的威力更是惊人。它用的弹药,轻的都有好几公斤,重的能到二十斤,拿在手里得两只手才抱得动。主要发射的是球形实心弹,有时候也会用链弹、霰弹。”
“我还听说,荷兰最厉害的军舰上,有的能装近四千斤重的红夷炮,那炮身比我家的门框还粗,发射的炮弹都快有 二十斤重了。”
“而且那炮管设计得也特别讲究,又长又粗,炮壁还从炮口到炮尾慢慢变粗,听懂行的人说,这样能让火炮发挥出最大的威力,还不容易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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