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远处的台中堡码头旁,空气中弥漫着鱼鲜与海盐交织的气息,本该是丰收的喜悦,却被一层焦虑笼罩。
三十多个大陶缸在空地上整齐排列,缸里装满了刚剖好的海鱼,白花花的鱼肉层层叠叠,等着被盐腌制。
可负责撒盐的老周,手里的盐勺却越挥越慢,脸上的皱纹拧成了疙瘩。
“周叔,加把劲啊!这缸鱼再不上盐,明天就该发臭了!”
捕鱼队的小王扛着一筐刚上岸的海鱼,急得直跺脚。
最近恰逢渔汛,他们驾着小船出海,每天都能捕回上千斤海鱼,短短五天就攒下了三千多斤。
可盐却像流水一样消耗,原本储备的五百斤官盐,如今只剩下不到一百斤,连今天的腌制都快撑不住了。
老周停下手里的活,把盐袋倒过来抖了抖,只落下几十粒细小的盐粒,声音里满是无奈:“没盐了!这是最后一点,腌完这缸,剩下的鱼只能眼睁睁看着坏!”
围在旁边的流民们瞬间炸开了锅。
“没盐怎么行?冬天全靠咸鱼过冬,没咸鱼咱们得饿肚子!”
“以前在福建老家,官盐贵得能换半斗米,咱们只能偷偷买私盐,可私盐贩子被抓住就是砍头的罪!”
“要不…… 找林公子说说,让郑家再送些盐来?”
议论声传到林墨耳中时,当时的他正站在粮仓旁核对账目。
听到亲卫报告 “缺盐” 二字,他手里的算盘 “啪” 地停住,心里瞬间沉了下去。
他太清楚盐在这个时代的分量了 —— 自明初施行 “食盐专卖制” 以来,盐利就成了朝廷的 “钱袋子”,官盐由官府垄断经营,层层加价,到了民间,一斤盐的价格甚至能抵得上三斤大米;而私盐虽便宜,却被朝廷严令禁止,《大明律》里写得明明白白。
“贩私盐者,杖一百,徒三年;若有拒捕者,斩!”
比如郑芝龙这样盘踞东南沿海的势力,更是掌控着私盐贸易的命脉,盐价、供应量全凭他一句话。
“公子,要不还是让王福刚送些盐来?咱们跟郑家有香皂生意,他总不会不给面子。”
李虎匆匆走来,语气里满是焦急。
他知道林墨不愿依赖郑家,可眼下这情况,似乎没有别的办法。
林墨摇摇头,走到码头边,望着远处翻涌的海水,眉头紧锁:“郑家的盐不能再靠了。上次王福刚送年货时就说了,朝廷那边的盐价涨了两成,还说‘盐是官管控物,量少价高’。咱们的香皂原料、铁器都要靠他,现在连盐都要仰人鼻息,哪天他要是用盐拿捏咱们,咱们五百多口人该怎么办?”
他想起穿越前看过的明末史料,多少百姓因为买不起官盐,只能吃 “淡食”,甚至用草木灰代替盐;多少私盐贩子为了活命,冒着杀头的风险铤而走险。他绝不能让台中堡陷入这样的境地。
“靠海吃海,海里有的是盐,咱们自己制!”
林墨的语气突然坚定起来,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当天夜里,林墨在茅草屋里点亮油灯,掏出手机,打开维基百科,搜索 “古代制盐方法”。
屏幕上跳出 “滩涂晒盐”“淋卤煎盐”“井盐开采” 等词条,他仔细对比 —— 井盐需要凿井,台中堡没有条件;淋卤煎盐需要大量柴火,眼下樟树林的木材要优先供应工坊;只有滩涂晒盐,利用海边滩涂,依靠日晒蒸发,最适合台中堡,不仅成本低,还能大规模生产。
页面上还详细标注了滩涂晒盐的关键步骤:选址要选地势平坦、潮汐能覆盖、土壤透水性差的潮间带;筑田需分纳潮池、蒸发池、结晶池,层层递进提高海水浓度;还要注意防渗漏、防雨水稀释。
林墨掏出炭笔,在纸上画出盐田的设计图,纳潮池用来引入海水,三级蒸发池逐步浓缩,最后在结晶池析出粗盐。“就这么办!” 他把图纸叠好,心里的焦虑渐渐被期待取代。
第二天一早,林墨召集堡民们在广场上议事。他把盐荒的情况和自主晒盐的想法一说,人群里立刻响起了窃窃私语。
“自己晒盐?这能行吗?咱们以前只听说过盐场的人会晒,咱们这些普通百姓哪会啊!”
“就是,官盐都有盐引,私自制盐会不会被官府抓啊?”
就在这时,三个中年汉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之前从绍兴来的流民陈阿福。
他黝黑的脸上满是憨厚,双手在衣角上蹭了蹭,大声说:“公子,俺们会晒盐!俺以前在海边跟着老爹晒过私盐,虽然没见过大规模的盐田,但咋选地、咋引海水、咋晒出盐粒,俺们都懂!”
旁边的两个汉子也连忙点头:“俺们也是海边长大的,小时候跟着家里人晒过盐,虽然只晒过一小片滩涂,但法子是一样的!”
林墨眼前一亮,连忙走上前:“陈大哥,你们真的会晒盐?能详细说说吗?”
陈阿福挠了挠头,回忆着说:“公子,晒盐首先得选好地,得是那种涨潮能淹到、退潮能露出来的滩涂,土要黏,不然海水会漏;然后挖个池子,把海水引进来,晒个两三天,水少了,池底就会结盐粒;不过俺们以前只晒一小片,一次也就晒个十几斤,像咱们现在这样大规模晒,俺们也没试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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