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将沪市的繁华与罪恶一并吞噬。
严景行站在廉价旅馆的窗前,指间夹着一支没有点燃的香烟。窗外的霓虹在他眼中明灭,却映不进他那片深邃的寒潭。
电脑屏幕上,那张由无数线条和节点构成的资金流向图,像一张巨大的蛛网,盘踞在黑暗世界的中心。而“凯曼宏达贸易”,就是那只盘踞在网中央,不断吐丝、捕食的毒蜘蛛。
这张网,连接着权贵、黑道、以及那些在资本市场兴风作浪的“白手套”。它输送的不是贸易款项,而是贿赂、黑金、以及用于操纵和毁灭的弹药。
支付给那个“摄影师”的几万块,只是从这条主动脉上渗出的一滴毒血。
而赵家,就是这条动脉的心脏。
威胁一个孩子的照片,让他们自以为抓住了陈远的软肋,也抓住了严景行的软肋。他们错了。他们只是在盛怒的野兽面前,掀开了自己最柔软的肚皮。
“哥,这玩意儿……是个金矿啊!”耳机里,传来潘子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不,比金矿还刺激!这里面的每一笔钱,都够枪毙几个来回了。咱们是直接把这份大礼包发给纪委,还是送给国际刑警?”
“都不能。”严景行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打掉一只毒蜘蛛,它背后的人会立刻再养一只。砍掉一条毒蛇的脑袋,它扭动的身体依然能伤人。我们要做的,不是举报。”
“那干啥?眼睁睁看着?”潘子有些不解。
严景行将那支烟在指间缓缓转动,仿佛在摩挲一件精密的武器。“不。我们当一次医生。”
“医生?”
“对。”严景行的嘴角,逸出一丝冰冷的弧度,“给这条主动脉,做一次搭桥手术。只不过,桥的另一头,不是通往健康,而是通往另一场癌症。”
潘子沉默了几秒,随即爆出一句粗口:“我靠!哥,你这是要让他们狗咬狗啊!够毒!我喜欢!”
“把‘凯曼宏达贸易’未来七十二小时内,所有金额超过一百万美元的支付计划调出来。”严景行下达了指令。
潘子的键盘敲击声像一阵急促的暴雨。几分钟后,一份清单出现在屏幕上。
“哥,有了。一共四笔。一笔是付给南美一个军火商的尾款,三百二十万美元。一笔是打给欧洲一个离岸信托基金,五百万美元,备注是‘投资’,鬼才信。还有一笔,是给港城的一个叫‘李四’的个人账户,一百五十万美元,这笔最可疑,时间就在明天上午十点。”
“最后一笔呢?”
“最后一笔最有意思。”潘子的声音变得玩味起来,“七百万美元,支付给一个叫‘北极星创投’的机构。备注是……收购‘蓝海科技’百分之十的股权。时间,也是明天。”
蓝海科技。
严景行的“记忆宫殿”里,这家公司的资料瞬间被调取。一家在人工智能领域小有名气的创业公司,最近正在进行B轮融资,因为技术过硬,几家巨头都在抢。而北极星创投,是其中最有力的竞争者之一。
赵家这是想用黑钱,在阳光下完成一次漂亮的收购。
“潘子。”
“在!”
“明天上午十点,港城李四的那笔钱,会晚到账二十分钟。”
“小意思,我让他环球旅行一圈再过去都行。”
“那笔付给北极星创投的七百万美元,我要它一分不少,准时到账。但是,收款方,改成蓝海科技的另一个竞争对手,‘风云资本’的账户。”
耳机那头,潘子愣住了。
“哥……这……这是栽赃陷害啊!风云资本跟赵家可是死对头,这笔钱要是打过去,北极星创投收不到钱,收购泡汤,赵家绝对会认为是风云资本在背后捅刀子,抢了他们的项目还黑了他们的钱!这梁子可就结大了!”
“我就是要他们结大。”严景行的眼神穿透了窗外的夜色,“赵家以为规则是他们定的,那我就用他们最信赖的黑钱,去点燃他们对手的怒火。我不仅要让他们收购失败,我还要给他们树一个不死不休的敌人。”
“高!实在是高!”潘子一拍大腿,“这比直接黑了他们的钱爽多了!看着他们后院起火,比赚一百个亿还开心!哥,你就瞧好吧!明天,我让他们体验一下什么叫‘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
次日,上午九点五十分。
港城,一家高级私人会所的包厢里。
一个穿着花衬衫,戴着大金链子的中年男人——李四,正焦躁地看着手腕上的劳力士。他身边坐着两个马仔,桌上放着一个黑色的手提箱。
按照约定,九点五十,他会收到一笔一百五十万美元的“办事经费”。十点整,他会带着手提箱里的“东西”,交给码头上一个重要的人物。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九点五十九。
十点零五。
十点十分。
李四的手机依然没有任何到账提示。他的额头开始冒汗,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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