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子觉得屋里的空气有点不对劲。
刚才还像是大战前夕,磨刀霍霍,准备给赵家送上一份惊天大礼。可现在,严景行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对着一个空白的文档,一动不动。那份刚刚被他自己誉为“降维打击”的《盖亚计划2.0》白皮书,被最小化在屏幕的角落,像一件被临时冷落的凶器。
“哥,咋了?”潘子小心翼翼地凑过去,“这剧本不是挺完美的吗?趁热打铁啊!再等下去,那帮散户的热情都该凉了。”
严景行没说话,他脑子里回放的,是那对夫妻在论坛上最后的争吵。
“这不是赌!这是信仰!”
“我就是记得太清楚了,才不想再回到那种每天担心爆仓的日子!”
两段文字,像两根针,扎在他记忆宫殿里最敏感的区域。他见过太多被金融异化的人。有人在财富的巅峰迷失,有人在绝望的谷底沉沦,也有人像王珂和孟清这样,将K线图变成了情感的屠宰场,用真金白银去凌迟对方,也凌迟自己。
他复仇的目标是赵家,是这个庞大的、腐朽的、以吸食他人血肉为生的金融利维坦。而王珂和孟清,他们贪婪、愚蠢,却终究只是被这头巨兽吸引来的浮游生物。他们是构成骗局的一部分,也是骗局最终的祭品。
亲手点燃汽油,看着他们与骗局一同焚烧,固然痛快。但这真的是他想要的吗?
如果复仇的快感,需要用碾碎这些渺小却真实的悲剧来换取,那他和高踞云端、漠视众生的赵家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
他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在家族企业最后的日子里,父亲也曾变得偏执、易怒,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场不可能的豪赌。而母亲,没有选择在市场上与他为敌,她只是默默地卖掉了自己所有的首饰,换成现金,放在父亲的书桌上,说:“输了,我们就回老家,我还能教书。”
他们没有用金融来对决,他们用情感守住了最后的底线。
“潘子,”严景行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如果一场战争,需要靠无差别轰炸平民区来获得胜利,那这场胜利本身,就是一种失败。”
潘子愣住了,他挠了挠头,有点跟不上这突如其来的哲学思考。“哥,你这话说得太深奥了。我只知道,赵家不死,咱们就得死。管他什么平民不平民的,挡咱们路的全是敌人。”
“不,”严景行摇了摇头,眼神重新聚焦,那丝短暂的迷茫被一种更清晰的决断所取代,“敌人要精准地打,但不能误伤友军,哪怕是猪一样的友军。”
他将那份《盖亚计划2.0》的文档重新拉回屏幕中央。
“这份东西,还是要放出去。但不是现在,也不是以这种方式。”
“那要怎么搞?”潘子彻底糊涂了。
“赵家设的是一个捕兽夹,上面铺满了鲜花和蜜糖。我们不能只是简单地告诉野兽那里有夹子,它不会信。我们要做的,是在夹子旁边,给其中一头野兽,指出一条看起来更诱人的逃生之路。”
严景行在键盘上敲击,调出了孟清那个“清梦星河”ID的所有公开信息。他发现,孟清在几年前,曾在一个非常小众的价值投资论坛上很活跃,发表过几篇关于风控模型的分析文章,虽然没什么人看,但字里行间,透着远超普通散户的专业和严谨。
“她是个聪明人,只是被情感困住了。”严景行做出判断,“一个被困在着火的房子里的人,如果看到一扇虚掩的窗户,她会不顾一切地扑过去。”
“我们要做的,就是帮她把那扇窗,推开一条缝。”
潘子听得一愣一愣的:“哥,咱能说点我听得懂的吗?啥窗户?”
严景行没有直接回答,他打开了一个加密的邮件客户端,新建邮件。
收件人,是一个名叫“冷眼看市”的财经博主。这个博主名不见经传,粉丝不到一千,从不推荐股票,只写一些枯燥的行业分析和监管政策解读。但严景行注意到,孟清的个人微博,关注的五十个人里,就有他。
邮件正文,严景行只写了寥寥数语,既像黑话,又像预言:
“星海非海,实为蜃楼。盖亚1.0为饵,2.0为钩。量子纠缠,引力波中,藏着真正的收割机。有人在30元附近看到了方舟的龙骨,聪明人不会等到洪水滔天。”
这段话里,混合了真假信息。“盖亚2.0”、“量子纠缠”这些是他编造的谎言,但“30元”这个价格,却是他通过超算大脑模拟出的、赵家第一批出货者最可能选择的心理价位。而“方舟的龙骨”这个比喻,则是他从孟清多年前一篇分析文章里看到的词。
这封邮件,对别人来说是天书,但对孟清而言,如果她能看到,每一个字都会像针一样扎进她的心里。它既验证了她对骗局的直觉,又提供了一个具体的、可供操作的“逃生密码”,同时,还用她自己的语言暗示了发信人并非等闲之辈。
“潘子,用你的渠道,把这封邮件发出去。记住,抹掉所有痕迹,让它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博主收到的无数封读者来信中,最普通的一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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