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10章 窗外的“流星”

夜深了。

白天的喧嚣与燥热，如同烧尽的炭火，余温散尽，终于彻底沉淀下来，融入无边无际的墨色之中。世界剥离了所有嘈杂的装饰，归于一片近乎纯粹的静谧，只留下夜本身那缓慢而深沉的呼吸。林凡独自坐在书桌前，一盏老旧的台灯尽职地洒下一圈温暖而孤寂的光晕，将他与房间其他部分的黑暗清晰地分割开来。他正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高中三年的遗存——那些曾承载着无数个日夜的焦虑、汗水、以及模糊期望的书本和试卷。手指拂过微微卷曲的书页，上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猩红的批改痕迹，此刻在灯下显得格外安静，像被时光定格的标本，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时代的仓促句点。

脖颈因长时间保持低伏姿势而传来阵阵酸涩的僵硬感。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后仰，扭动了一下颈椎，骨节发出细微的“咔哒”声。目光便在这无意识的动作中，越过了窗台上那盆蔫头耷脑的绿萝，无意间投向了窗外那片被城市光污染渲染成墨蓝色的、深邃而空旷的夜空。这里的星辰总是有些羞涩，被人间灯火夺去了光彩，显得稀疏而黯淡。月亮今夜也不知躲到了哪片云层的背后，只留下几颗最顽强的、如钻石碎屑般的光点，在遥远的天幕上固执地闪烁着微弱而恒定光芒。

就在这时，就在他目光漫无目的地游弋之际，异象发生了。

几道极其耀眼、甚至可以说得上是刺目的光痕，毫无任何先兆，如同幽灵的利爪，猛地撕裂了平静的夜幕！它们并非寻常流星那种带着诗意和浪漫的银白色或金黄色的优雅拖尾，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近乎妖异的幽绿色。那绿色如此浓郁，如此不自然，像是融化的翡翠，又像是某种能量高度凝聚后燃烧产生的冷焰，光芒极盛，甚至在一瞬间，将下方那些沉默楼宇的屋顶和边缘轮廓都映照得清晰可见，仿佛有人用饱蘸了荧光绿墨汁的巨笔，带着一种蛮横的、不容置疑的力量，在天穹这块巨大的黑色画布上，狠狠地、随性地划过了几道凌厉而仓促的笔触！

它们的速度太快了，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几乎不像是实体物质在大气层中摩擦燃烧，更像是一种纯粹能量的脉冲，一种短暂而强烈的视觉残影，刚被视网膜捕获，便已冲向毁灭的终点。更令人不安的是它们的轨迹——并非自然界中常见的、流畅完美的弧形或直线。其中一道，在视野中极短的飞行路径里，似乎有着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难以察觉的、违反物理常识的顿挫感，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出现的跳跃；另一道，则在飞掠的中途，毫无规律地分裂出几缕更细小的、如同神经末梢般的幽绿光丝，那些光丝仅仅存在了刹那，便如同被掐灭的火星，瞬间湮灭在更深的黑暗里。

林凡停下了手中整理书本的动作，指尖还捏着一页写满化学方程式的卷子。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前倾，靠近了冰凉的玻璃窗，眉头不自觉地轻轻蹙起，形成了一个困惑的结。他被这完全超出认知范畴的奇异天象牢牢吸引，目光下意识地追随着那几道转瞬即逝、却又在脑海中留下灼痕的绿光，直到它们如同被黑洞吞噬般，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的、更加浓重的黑暗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这是什么……”他几乎是无声地喃喃自语，声音轻得像是在耳膜内震动。心里本能地掠过一丝惊诧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这和他从科普读物、天文观测记录中了解到的任何流星雨都截然不同。那非自然的颜色、那近乎瞬移的速度、那怪异而扭曲的轨迹，都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源自未知的怪异感，隐隐触动着某种不安的神经。

他脑海里像被按下了快进键，迅速闪过几个符合常理的、试图解释的念头：是某个军事强国秘密发射的新型高超音速飞行器？正在进行某项不为人知的高空物理实验？或者，是某种极其罕见、尚未被广泛记录的大气层光学折射现象，比如某种特殊形态的“精灵闪电”？

他凝神屏息，目光如同探照灯般，仔细扫视着那片刚刚被“入侵”过、此刻已重归死寂的墨蓝色夜空，试图寻找任何残留的痕迹，哪怕是一丝微弱的光晕，或是一缕不寻常的云迹。但什么也没有了。窗外，只有夏夜带着微凉湿气的微风，依旧不知疲倦地轻轻拂过楼下香樟树的叶片，发出催眠般的沙沙声，以及更远处城市心脏传来的、模糊而恒定的、如同背景噪音般的低沉夜噪。

理性，那习惯于在可知领域内寻找答案的思维习惯，很快如同潮水般涌上，压过了那瞬间腾起的惊疑与不安。“大概……是某种特殊的大气光学现象吧，或者，是某种新型的、尚未公开的航天器进行机动时产生的尾迹或等离子体效应。”他对自己说，试图用已知的概念去框定那未知的景象。天文并非他的专长，对于那些深奥莫测、充满偶然性的宇宙现象，他自觉无知，也便不再允许自己耗费心神去深究。那几道光，再诡异，也终究是发生在遥远天际的事情，与他的生活，与他即将面对的志愿填报，与他车库里那台未完成的机械臂，似乎隔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他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要将刚才那片刻的紧张一同呼出。他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回桌面上那些触手可及的、带着纸张和墨水气味的、实实在在的书本和杂物上。刚才那几道诡异的绿光，如同投入深潭的几颗小石子，只在他心湖中激起了一圈细微的、很快平复的涟漪，便被更现实的、关于如何分类存放这些旧物、以及明天是否需要睡个懒觉的日常思绪所覆盖、所取代。

他伸手，关掉了台灯的开关。

“啪。”

清脆的一声，温暖的光晕瞬间消失，房间彻底陷入一片柔软的黑暗，只有窗外微弱的路灯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模糊的影子。

他却不知道，也根本无法想象，那几道被他轻易归类为“不懂的天文现象”而抛之脑后的幽绿光芒，并非浩瀚宇宙中无足轻重的一段小小插曲。它们是遥远毁灭投来的第一瞥，是死亡乐章无声奏响的第一个音符，是足以颠覆整个星球命运的、冰冷而残酷的序章。此刻，那携带着未知与毁灭的源头，正以超越理解的速度，沉默地、决绝地，朝着这颗尚且沉浸在睡梦与日常中的蔚蓝色星球，加速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