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4章 车库里的十分钟

林凡没有顺着人流走向回家的路，而是停下脚步，对身旁依旧耷拉着脑袋、像霜打茄子般的王胖偏了偏头，简短地说：“跟我来。” 他的语气里没有询问，只有一种自然的笃定。

两人绕开依旧被狂欢的学生和家长们占据、喧闹不止的主干道，拐进居民楼侧面一条僻静的小路。阳光在这里被高大的树木切割得支离破碎，空气也仿佛瞬间安静了下来。路的尽头，是一个不起眼的、绿色漆皮已大片剥落，露出暗红色铁锈的旧式卷帘门车库，沉默地嵌在墙根下，像一个被遗忘的秘密角落。

林凡从钥匙串里准确地摸出一把略显老旧的铜钥匙，上面布满了细密的划痕。他将其插入锁孔，转动时，内部机括发出“咔哒”一声清脆利落的响动，在寂静中格外清晰。他弯腰，抓住底部的拉手，略显吃力地向上推动。卷帘门发出“哗啦啦”的、带着沉重质感的摩擦声，缓缓卷起。

一股独特的、复杂的气味随之扑面而来。那不是简单的灰尘味，而是浓烈的机油、淡淡的金属锈蚀、陈年旧书报刊的霉味，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松香焊锡膏气味混合在一起的、专属于某个领域的味道。这气味，仿佛是这个空间无声的自我介绍。

车库内部的光线有些昏暗，只有高处一扇积满灰尘的小气窗透进些许模糊的天光。王胖是第一次被林凡允许进入这个他早有耳闻却从未得见的“圣地”，他好奇地探进头，眼睛在短暂的适应黑暗后，瞬间睁大了。

这里绝非普通的杂物间。墙面并非空无一物，而是被贴得满满当当——复杂得让人头晕的机械结构解剖图、泛黄的经典科幻电影里的机甲海报、还有一张张写满潦草计算公式与构思草图的稿纸，层层叠叠，像一片知识的丛林。靠墙立着的金属架子上，无数各种型号的螺丝、轴承、齿轮、电容电阻以及废弃的电路板，被分门别类地安置在透明的塑料收纳格里，井然有序，宛如一个小型的零件档案馆。车库中央，那张宽大的旧木工作台上，一台由无数线缆、铝合金骨架和伺服电机组成的、尚未完工的机械臂静静矗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台面上，焊枪、万用表、示波器以及一堆王胖根本叫不出名字的奇特工具，散落却又似乎遵循着某种内在的秩序。

这里不像一个车库，更像一个微型的、充满了梦想、执念与创造**的私人工坊，每一寸空气都沉淀着专注与思考的痕迹。

林凡没有多余的解释，仿佛这一切理所当然。他径直走到工作台前，伸手按下了悬挂在上方的一盏可多节调节的铝合金工作灯开关。“啪”的一声，一道明亮而不刺眼的冷白色光束倾泻而下，精准地笼罩了台面中心区域，将杂乱隔绝在外，形成一个充满仪式感的焦点区域，如同手术台上的无影灯。

他将那架受损的“飞鸟”轻而稳地放置在光晕的正中心，让它成为这个临时“手术台”上唯一的病人。随即转身，从墙上的工具架上取下一个小巧但沉甸甸的铝合金工具箱，“咔”一声打开搭扣，里面是一套排列整齐、闪着凛冽银光的精密螺丝刀组和专业的塑料撬棒。

他的动作没有丝毫犹豫或生涩，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形成了肌肉记忆。修长的手指在一排螺丝刀上空短暂停留，便精准地选定了一支尺寸匹配的。刀尖抵住无人机外壳上几乎与装饰线条融为一体的、极其隐蔽的固定螺丝，手腕沉稳地微微用力，伴随着几声极其细微、几乎不可闻的“咔嗒”声，几颗关键的螺丝被轻松卸下，落入旁边一个小磁吸盘中。

接着，他换用质地较软的塑料撬棒，沿着外壳之间细若发丝的接缝小心地划动、试探，然后在不显眼的位置轻轻发力一撬。他的动作轻柔而稳定，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谨慎，力度恰到好处，既足以分离卡扣，又绝不损伤脆弱的塑料外壳。那不像是在拆解一个冰冷的机器，更像是一位手法高超的外科医生，在为一位受伤的伙伴解开衣衫，准备探查内部的创口。

王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只见林凡的手指在冷白光束下翻飞，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冗余和迟疑，每一个步骤都清晰、准确、高效。不到两分钟，那看似浑然一体、无从下手的哑光黑色外壳，就被完整地、无损地开启，像两片收敛的黑色花瓣般向两侧优雅展开，瞬间露出了内部那个令人惊叹的世界——密密麻麻、排列有序如微型城市的翠绿色电路板，纤细如发、颜色各异的连接线缆，以及那个核心的、此刻正沉默着、带着撞击伤痕的无刷电机。

复杂而精密的内部构架，在冰冷清晰的灯光下，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两人面前。林凡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掠过那些复杂的元件，立刻锁定了电机金属基座与主体框架连接处那微不可察的向内凹陷的变形，以及一根原本应该被牢牢固定的、纤细的传感器排线，因撞击而稍稍脱出了卡槽，虚挂在边缘。

问题的根源，在这一刻，已然清晰地浮现于光明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