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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水渠的泥土腥味和爆炸残留的焦糊味混杂在一起，直冲鼻腔。林凡瘫在沟底，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散重组过一般，每一处关节都在发出呻吟。脸颊和手臂上被碎石划破的伤口火辣辣地疼，但与内心那巨大的空洞和恐惧相比，这些皮肉之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眼睁睁看着那辆承载着短暂希望的汽车化为燃烧的废铁，那瞬间的毁灭景象如同烙铁，深深地烫在他的视网膜上。希望燃起得如此艰难，熄灭得却又如此轻易。
“凡凡！林凡！” 父亲焦急的、压低了的声音从排水渠上方传来，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父亲和母亲同样狼狈不堪地从各自的躲避处爬了出来，脸上毫无血色，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
父亲一把将林凡从沟底拽了上来，力道大得惊人。“没事吧？伤到哪里了？”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儿子身上的擦伤，语气急促。
林凡摇了摇头，想说点什么，喉咙却像是被砂纸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不能待在这里！它们可能还会回来！” 父亲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他看了一眼那堆仍在燃烧的残骸，眼中闪过一丝痛惜，但更多的是决绝。“走！往山里跑！快！”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后怕。求生的本能如同鞭子，抽打着他们几乎要瘫软的身体。
三人甚至来不及拍掉身上的泥土，便再次背起所剩无几的行囊，跌跌撞撞地离开公路，向着右侧那片更加茂密、地势开始急剧攀升的山区密林亡命奔逃。
起初，是沿着依稀可辨的猎人小径或兽道。但很快，连这些细微的路径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纠缠交错的枯死藤蔓、盘根错节的树根、以及陡峭湿滑的岩石。
林凡冲在最前面，此刻的他，仿佛一台只剩下逃跑指令的机器。肺部如同一个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灼热的痛感，仿佛有火焰在气管里燃烧。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挣脱肋骨的束缚。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鬓角涌出，浸湿了头发，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阵酸涩的刺痛，模糊了视线。
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耳朵去捕捉身后的动静。除了父母同样粗重痛苦的喘息和脚下踩断枯枝的噼啪声，远处那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声，似乎并没有立刻追来。
但这短暂的“安全”假象，在几分钟后便被彻底打破。
那熟悉的、如同死亡宣判般的低频嗡鸣，再次从他们身后的天空中隐隐传来！而且，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不止一个！嗡鸣声变得更加嘈杂，更加密集，仿佛有多个猎手正在协同搜索这片区域！
它们果然回来了！而且扩大了搜索范围！
恐惧如同冰水，瞬间浇灭了肺部的灼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透骨的寒意！
“快！再快点！” 父亲在后面嘶哑地催促，他的呼吸也同样紊乱不堪。
林凡咬紧牙关，几乎将身体里最后一丝力气都压榨出来。他不再选择路径，而是凭借着本能，朝着植被最茂密、地势最崎岖、看起来最能隐藏形迹的方向，疯狂地冲去。
带刺的枯枝像无数只恶毒的手，撕扯着他的衣服，在他裸露的皮肤上划开一道道新的血痕。脚下的碎石和苔藓让他一次次打滑，膝盖和手肘不断撞击在坚硬的岩石和树干上，传来钻心的疼痛。但他浑然不觉，只是拼命地迈动双腿，向上，再向上，向着密林深处钻去。
肺部已经痛到麻木，呼吸变成了短促而艰难的喘息，每一次都感觉像是最后一次。视线开始出现黑斑，耳边除了嗡鸣声和自己的心跳，开始出现嗡嗡的耳鸣。极限了，真的到极限了……
就在他感觉双腿如同灌满铅水，几乎要跪倒在地时——
咻——！
一道幽绿色的、凝练的能量束，带着令人牙酸的破空声，擦着他身后不远处一棵枯树的树冠射过！
“噗！” 一声轻微的、如同水泡破裂的声响，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树，被能量束擦过的部位瞬间消失了一大块，断口处光滑如镜，并且迅速变得焦黑，腾起一股带着异味的青烟！树冠轰然倒塌，砸在林凡刚刚经过的地方，激起一片尘土和枯叶！
差之毫厘！
这一击，彻底击溃了林凡仅存的体力，也点燃了他最后的求生欲。他发出一声不成调的嘶吼，连滚带爬地扑向前方一片格外浓密的、由某种叶片宽大肥厚、此刻却呈现出病态灰绿色的蕨类植物和纠缠藤蔓组成的灌木丛。
他顾不上那些植物可能带有的毒性或尖刺，像一头受惊的野兽般，手脚并用地往里钻。父亲和母亲也紧随其后，三人挤作一团，蜷缩在这片勉强能遮挡身形的植物屏障之后。
他们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口鼻，连最细微的呼吸声都拼命压抑着，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和脱力而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低沉的嗡鸣声在头顶盘旋不去。幽绿色的扫描光柱，如同冰冷的视线，一道接一道地扫过下方的密林。光线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藏身的灌木丛周围投下晃动的不祥光斑。偶尔，会有能量束射出的尖锐破空声和物体被瞬间汽化的诡异声响在不远处响起，每一次都让他们的心脏骤停一瞬。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林凡将脸埋在冰冷潮湿、散发着腐殖质和怪异植物气味的泥土里，心中充满了绝望。完了，被发现了，逃不掉了……他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瞬间，幽绿的光柱穿透灌木丛，将他们彻底湮灭的场景。
然而，预想中的毁灭并未降临。
那盘旋的嗡鸣声在持续了几分钟后，似乎并未发现他们的具体位置。也许是因为茂密树冠的遮挡，也许是因为他们压抑了所有生命体征，也许……只是这些“猎手”觉得这片区域已经清理完毕，或者失去了兴趣。
嗡鸣声开始逐渐远去，变得越来越模糊，最终，彻底消失在群山之间。
密林中，重新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过了许久，直到确认那死亡的声音真的已经离开，三人才如同虚脱一般，瘫软在灌木丛下的泥地里。
劫后余生的庆幸，并未带来多少喜悦，反而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后怕。他们互相看着对方狼狈不堪、布满血污和泥垢的脸，眼中只有一片茫然。
林凡剧烈地咳嗽起来，肺部的灼痛再次清晰。他感觉喉咙里有一股腥甜味，不知道是剧烈奔跑导致毛细血管破裂，还是因为过度干渴产生的幻觉。
水……食物……方向……安全……
所有的问题，如同沉重的枷锁，再次套了上来。他们失去了代步工具，失去了大部分物资，此刻被困在这片陌生的、危机四伏的密林深处，前途未卜。
父亲挣扎着坐起身，靠在一条裸露的、布满湿滑苔藓的树根上，大口喘着气。他看了看四周，眼神疲惫而凝重。
“我们……我们得找个更安全的地方……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他的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清。
林凡点了点头，费力地撑起身体。他环顾四周，除了树，还是树，暗红色的天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枯死枝叶，投下微弱而诡异的光斑，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绝境。
真正的绝境。
然而，就在这近乎绝望的境地中，林凡的目光，无意间落在了他刚才扑进来时，手掌按下去的地方。那里的腐殖质被扒开，露出了底下潮湿的泥土，以及……半截被掩埋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造型奇特的碎片。
那碎片不大，只有指甲盖大小，边缘异常光滑，材质非铁非钢，泛着一种哑光的银灰色，上面似乎还刻着极其细微、无法理解的纹路。
这绝不是自然产物，也不同于他认知中的人类工业制品。
林凡的心跳，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这东西……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