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169章 火力覆盖

火力覆盖

在蚀刻者黑色潮水即将漫过防线堤坝的最后一刻，人类的战争机器，发出了迟来但绝对暴烈的怒吼。

这不是某个单位、某个阵地的零星抵抗，而是整个堡垒防御体系在统一指令下，进行的、不惜代价的饱和式火力宣泄。是困兽在落入陷阱前，用爪牙撕裂捕兽夹的最后一搏。

天空的撕裂

首先响应的是远程防空阵列。

这些部署在堡垒各战略高点、平时隐藏在可伸缩装甲板下的巨型防空导弹发射井，在统一指令下同时进入最终发射程序。直径超过两米的发射井盖液压驱动，层层滑开，露出下面幽深的发射管。管内，长度超过十五米的重型防空导弹已经完成最终自检，弹体上警示灯的红光在暗影中规律闪烁。

“远程防空单位，全弹发射！目标：蚀刻者攻击艇集群高密度区域！无需二次锁定，覆盖射击！”

命令下达的瞬间，一百二十个发射井同时喷出炽白的尾焰。

不是电影里那种缓慢升空的优雅镜头，是爆炸性的、近乎野蛮的暴力推送。固体燃料火箭在极短时间内达到最大推力，将数十吨重的导弹像投石机抛出的巨石般掷向天空。发射产生的冲击波在堡垒表面掀起肉眼可见的气浪，震得附近掩体里的士兵耳鼻渗血。

导弹升空后并未立即加速，而是在低空短暂平飞，弹体内部的智能引信和子母弹分配系统完成最后参数装订。三秒后，二级推进器点火，导弹骤然加速，在天空中拉出一百二十道陡峭的、直刺黑云核心的白色航迹。

蚀刻者的攻击艇集群侦测到了大规模能量反应，开始混乱地机动、散开，试图规避。但它们太密集了，而且人类的指挥官选择了最残酷也最有效的战术——不追求精确命中，追求最大杀伤范围。

在导弹群即将接触黑云边缘的刹那，弹体在预定高度同时解体。

不是爆炸，是“绽放”。

每一枚重型导弹的弹体都分裂成四十八枚更小的、自带简易制导的集束子导弹。一百二十枚母弹，瞬间化为五千七百六十枚死亡花瓣，以近乎完美的球形扩散阵列，扑进了蚀刻者的飞行集群。

然后，引爆。

没有传统炸药的火球和破片，这些子导弹装填的是特制的“纳米云爆剂”。引爆瞬间，每一枚子导弹都会释放出笼罩半径五十米的、极端活跃的化学云雾，云雾在万分之一秒内被二次引信全面引爆，产生超过五千度的高温、以及足以撕碎大多数合金结构的超压冲击波。

五千七百六十朵死亡之花，在蚀刻者的黑云中同时绽放。

天空，被点燃了。

连绵不绝的炽白光球在黑云深处爆发，每一个光球都瞬间吞噬数十艘攻击艇。蚀刻者的金属船体在纳米云爆的高温中像蜡一样熔化、汽化，冲击波则将更外围的单位像狂风中的落叶般吹散、碰撞、解体。黑云被硬生生炸出了数十个巨大的空洞，空洞边缘满是扭曲、熔化、还在惯性飞行的金属残骸。

但蚀刻者的反应快得可怕。幸存攻击艇不再维持密集阵型，它们以更疯狂、更无规律的机动向四周散开，同时从机体表面释放出大团大团粘稠的、带有电磁干扰特性的黑雾。黑雾迅速弥漫，不仅干扰了后续导弹的制导和引信，也让防空系统的光学和雷达追踪变得极其困难。

“切换至区域压制模式！近防火力，全开！”

随着第二道命令，堡垒表面，所有尚未被摧毁的近程防御系统，同时进入超负荷运转。

“金属风暴”近防系统的多管速射炮以每分钟四万发的射速泼洒弹幕，在堡垒外围构成一道道不断移动、交叉扫射的死亡弹墙。

激光点防御阵列的聚焦镜片高速旋转调整，肉眼不可见的高能激光束在虚空中纵横切割，被击中的攻击艇往往瞬间局部气化，失去平衡翻滚坠落。

老式但可靠的防空高炮群则采用最传统的弹幕拦截，将预设空域用炮弹填满，依靠概率杀伤那些试图低空突防的小集群。

天空变成了熔炉，变成了绞肉机。爆炸的光焰、激光的灼痕、炮弹的轨迹、熔化的金属雨、解体的机械残骸……所有元素混杂交织，构成一幅疯狂而壮丽的死亡画卷。

人类的火力暂时压制了黑云。

但也只是“暂时”。

大地的震颤

当地平线（如果太空有地平线的话）被防空火力的光焰映成白昼时，堡垒表面的重火力单位，开始了对已登陆敌人的毁灭性清洗。

“所有重炮单位，听我指令！”炮兵指挥官的吼声在炮兵通讯频道里炸响，“全频段干扰弹，覆盖登陆区前沿！齐射装填，高爆燃烧弹，延伸射击！让这些狗娘养的杂种知道，踩上人类的地盘要付出什么代价！”

堡垒表面，那些如同山丘般隆起的固定式炮台，以及能够机动部署的自行重炮群，开始了它们的工作。

首先发射的是干扰弹。成千上万发特制炮弹被抛射到登陆区上空，在预定高度炸开，释放出包含全频段电磁干扰、红外诱饵、金属箔条和吸波粉尘的混合烟云。这层人造的“战争迷雾”瞬间笼罩了蚀刻者的登陆场，干扰了它们的传感器协同和指挥链路，让那些原本有序推进的机械兽群出现了短暂的混乱。

混乱，就是最好的靶子。

“全单位——放！”

指挥官一声令下，大地开始震颤。

三百门大口径重炮同时怒吼的声浪，甚至压过了天空的爆炸和近防武器的嘶鸣。炮口喷出的火球在堡垒表面连成一片耀眼的火墙，后坐力让整片装甲板都向下沉降了数厘米。

炮弹离膛，以近乎笔直的弹道砸向二十公里外的登陆区。

这些炮弹不是普通的炸药。它们内部装填着特制的“温压-破甲双模战斗部”。第一层是能够产生持续超压和两千五百度高温的温压炸药，专门杀伤无防护或轻防护的蚀刻者步兵和轻型单位；第二层是自锻破片装药，爆炸后能形成一支以每秒三千米速度飞行的金属射流，足以击穿重锤兽级别单位的厚重装甲。

炮弹落地。

不是爆炸，是“崩塌”。

第一发炮弹在两头正在集结的重锤兽中间炸开。温压效应先到，超压冲击波将周围三十米内所有蚀刻者步兵像碎布娃娃一样抛飞、撕碎，高温则让它们的金属-有机混合躯体瞬间碳化、燃烧。紧接着，自锻破片形成的金属射流，像一柄无形的长矛，轻松贯穿了左侧重锤兽的胸部装甲，从背后穿出，余势不减地又将后面一台刚站起的“吞噬者”工厂钻了个对穿。

而这，只是一发炮弹的效果。

三百发这样的炮弹，在三十秒内，以每平方公里四十发的密度，均匀地砸在了蚀刻者的主要登陆场上。

登陆区，变成了地狱。

连绵不绝的爆炸火球将那片区域彻底从光学传感器上抹去，只剩下沸腾的、翻滚的、混杂着金属碎片、机械残骸和不明粘稠液体的火海。冲击波叠加冲击波，让地面像风暴中的海面般起伏、撕裂。高温引燃了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包括蚀刻者单位体内流出的、具有生物特性的润滑液和冷却剂，形成了可怕的二次燃烧。

炮击没有停止。

“延伸射击！目标：登陆区纵深！装填：子母弹！”

第二波炮弹接踵而至。这次在半空解体，洒下数以十万计的、带有简易磁力引信的反装甲子炸弹。这些小家伙像致命的冰雹，覆盖了炮火覆盖区后方的大片区域，专门寻找并摧毁那些侥幸躲过第一轮炮击、或正在试图迂回包抄的轻型单位。

蚀刻者的地面攻势，在人类重炮不讲道理的覆盖式打击下，被硬生生砸断了脊梁。

张猛从掩体射击孔望出去，看到远处那片被火海吞噬的区域，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但嘴角是咧开的。

“炸得好！炸死这群狗日的！”

他身边的观测员却没那么乐观，盯着战术平板上的热成像画面，声音发紧：“炮击效果显着……但能量读数显示，蚀刻者母舰正在释放第二批空降单位。而且……它们好像学聪明了，登陆点开始分散，批次间隔缩短。”

话音未落，天空中的黑云，在承受了巨大损失后，开始了新的变化。

黑潮分流

蚀刻者的攻击艇集群显然意识到了正面强攻的代价。它们不再维持庞大的、易于被覆盖射击的密集阵型，而是进一步分散、重组，化整为零。

一部分继续在高空与人类的防空系统缠斗，吸引火力。

一部分开始超低空掠袭，贴着堡垒表面最复杂的地形飞行，利用突起和残骸掩护，专门猎杀暴露的防空阵地和炮兵观察哨。

而最大的一部分，则做出了一个让人类指挥官心头一沉的举动——它们开始向堡垒的“背面”和“侧面”大规模机动。

堡垒是一个大致球形的结构，但防御火力的分布并不均匀。面向“深渊实体”和蚀刻者主力来袭方向的正面，自然是防御最森严的。而背面和侧面，由于威胁评估较低，部署的固定防御武器相对较少，更多依靠机动力量和能量屏障。

蚀刻者，正在试图绕开人类的钢铁正面，去撕咬相对柔软的侧腹。

“所有机动防空单位，向c区、d区机动！不能让他们完成迂回！”防空指挥官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焦灼。

自行防空炮车和导弹发射车开始轰鸣着在堡垒表面转移阵地，但它们的速度，显然跟不上在真空中几乎无阻力机动的攻击艇。

更糟糕的是，蚀刻者的母舰，开始释放第二波、第三波地面单位。这次的登陆点更加分散，批次更加密集，而且明显避开了刚刚遭受重炮覆盖的区域。新的金属雨点，开始砸在防线相对薄弱的地段。

刚刚被重炮火力提振起来的士气，又开始滑落。

“它们没完没了……”一个年轻士兵看着天空中再次开始聚集的“乌云”，声音发颤。

“那就继续打！”他身边的老兵咔嗒一声给手里的重型步枪上膛，脸上是被硝烟和汗水糊出的狰狞面具，“打到它们死光，或者我们死光！”

防线各处，人类的单兵和轻型单位，开始用他们手中一切能开火的武器，向重新逼近的敌人倾泻火力。

重型机枪的弹链像灼热的鞭子抽向低空掠袭的攻击艇。

单兵防空导弹拖着白烟咬向那些试图俯冲的阴影。

步兵战车上的自动炮塔疯狂旋转扫射，在冲锋的剃刀犬群中犁出一道道血与火的沟壑。

甚至步枪手们也抬高枪口，向那些高度已经降低到危险程度的攻击艇射击，尽管效果微乎其微，但至少表达了绝不屈服的姿态。

火力在持续，在怒吼，在燃烧。

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这种强度的火力覆盖，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

弹药在消耗，炮管在过热，能量在枯竭，而敌人……似乎无穷无尽。

指挥官的选择

堡垒指挥中心，赵罡将军面前的战术地图上，代表蚀刻者攻击艇的红色光点，正在像滴入水中的墨汁一样，向堡垒的侧后方向晕染、渗透。代表地面单位的红色区块，则在被重炮清洗后，又以更分散、更多点的方式重新浮现。

代表己方防御单位的蓝色光点，亮度在缓慢但持续地下降——那是弹药消耗和战损的直观体现。

“正面防线压力暂时缓解，但侧翼开始吃紧。”作战参谋快速汇报，“c7、d3区域报告，蚀刻者轻型单位渗透严重，机动防空力量捉襟见肘。b2区域的重炮群需要至少十分钟冷却和再装填时间，无法提供持续压制。”

赵罡的手指在控制台上无意识地敲击着，目光却落在屏幕另一个角落——那个代表初号机的、依然在堡垒内部、闪烁着不稳定金光的标识。

“初号机状态？”

“深度链接第21分钟，同步率稳定在79%，但林凡的神经负荷指数……将军，他快到极限了。”苏婉的声音传来，背景是刺耳的生理监测警报，“强行维持链接或投入实战，可能导致不可逆的脑损伤甚至……”

“脑损伤，或者我们现在就防线崩溃，被蚀刻者淹没。”赵罡打断她，声音平静得可怕，“苏博士，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告知你指挥部的决定。”

他顿了顿，看向周围其他高级军官。陈司令面色铁青地点头，李振国将军嘴唇紧抿但未反对，王重山部长推了推眼镜，避开了目光。

“命令初号机立即出动。”赵罡一字一句地说，“任务目标：清除堡垒c区至d区之间的蚀刻者迂回集群，稳定侧翼防线。授权使用……所有可用武器系统，包括未经验证的高风险选项。”

“将军！”苏婉失声。

“这是命令。”赵罡闭上眼睛，再睁开时，里面只剩下一片冰冷的决绝，“告诉他，整个堡垒的侧翼，数万士兵的性命，就看他能多快、多干净地杀光那些绕过来的苍蝇了。”

命令通过加密频道，传向初号机机库。

而在堡垒表面的战场上，火力覆盖的轰鸣仍在继续，但所有人都能感觉到，这暴风雨般的反击，正在接近它力量的极限。

天空，黑云被撕开又聚合。

地面，火海在燃烧又蔓延。

士兵们在怒吼，在射击，在倒下，在填补空缺。

张猛打光了最后一个弹链，机炮的枪管红得发亮，冒着青烟。他瘫坐在射击位上，手臂因为长时间射击而控制不住地颤抖。弹药手正在拼命将最后几箱弹药拖过来，但谁都知道，这只是杯水车薪。

他看向远处，蚀刻者的新一波登陆艇，已经像蝗虫一样，黑压压地扑向了防线侧翼那片相对薄弱的区域。

那里，只有一些轻装步兵和临时构筑的工事。

“妈的……”张猛啐了一口，挣扎着站起来，从腰间抽出战斗匕首——那是他最后的武器。

就在这时，整个堡垒，突然传来一阵极其低沉、极其不祥的震动。

不是炮击，不是爆炸，是某种……更深层、更庞大的东西苏醒时的脉搏。

所有还在战斗的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半秒，望向震动传来的方向——堡垒深处，某个地方。

张猛也抬起头。

他看到，在堡垒侧面，那个之前被内部暴力撕开的、狰狞的装甲破口处，深蓝色的光芒，不再是“浮现”。

而是“喷涌”。

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终于冲破了最后一道岩层的束缚。

一道直径超过五十米的深蓝色光柱，从破口中轰然射出，直刺苍穹，瞬间照亮了半边战场。

光柱所过之处，几艘正在低空飞行的蚀刻者攻击艇，连挣扎都没有，直接汽化消失。

然后，光柱缓缓移动，如同神只的视线，扫向那些正在迂回扑向侧翼防线的蚀刻者集群。

所过之处，一片虚无。

火力覆盖，是人类战争艺术的极致体现。

而接下来要登场的，是某种……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东西。

张猛握紧了匕首，看着那道光柱，咧开嘴，露出被硝烟染黑的牙齿。

“来了。”他低声说，不知道是对自己，还是对身边还活着的同伴，“那小子……终于来了。”

深蓝光柱缓缓收敛。

破口处，一个庞大、狰狞、散发着毁灭气息的钢铁身影，踏着熔化的装甲边缘，一步，一步，走上了战场。

它的眼睛——如果那两团燃烧的深蓝色能量核心可以称为眼睛——缓缓转动，锁定了远处那片黑压压的蚀刻者迂回集群。

初号机，出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