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143章 保守派的担忧

安全委员会的争论并未因秦怀山教授石破天惊的“共生进化论”而平息，反而像是投入滚油中的一滴水，引发了更剧烈、更本质的沸腾。在“立刻使用”的激进派与“绝对封存”的谨慎派之间，还存在着一股根深蒂固、在现有体制内拥有庞大影响力的力量——以李振国中将为首的保守派。他们的观点，并非简单的反对或支持，而是植根于对现有秩序、纪律和可控性的绝对信奉，以及对任何可能颠覆这一切的未知因素的深切怀疑。

李振国中将在首次会议上的激烈言辞，仅仅是冰山一角。在随后进行的、更为深入的小范围技术质询与战略评估会议上，保守派的担忧才真正展现出其系统性和顽固性。

质询会现场，气氛比全体会议更加剑拔弩张。

李将军没有坐在座位上，而是像一头焦躁的雄狮，在会议室一端的空地上来回踱步。他的目光如同探照灯，扫过被要求前来进行补充说明的技术团队代表和神经医学专家。

“纪律！可控性！这是军队的基石，是我们在混乱的战场上维持秩序、夺取胜利的生命线！” 李将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重压，他停在一位年轻的能量系统工程师面前，“而你告诉我，我们对那个核心的能量输出曲线，连一个可靠的预测模型都建立不起来？它的波动是‘混沌’的？‘无法预测’？”

年轻工程师在他的逼视下有些紧张，但还是努力保持专业：“是的，将军。它的行为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模型，其内在逻辑我们无法解析……”

“无法解析？” 李将军打断他，语气锐利，“那就意味着失控！意味着在关键时刻，它可能因为一个我们无法理解的原因突然熄火，或者……更糟，把我们整个基地，连同里面成千上万的优秀官兵，从物理层面上彻底抹掉！这不是武器，这是一个被涂成军绿色的、我们亲手搬进家门的末日装置！”

他转向生物医学团队的负责人：“还有那个驾驶员，林凡。他的背景资料我已经反复审阅过了。一个普通的义务兵，成绩中上，心理评估在正常范围内，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具备超越常人的潜能。他的训练记录，甚至没有完成第三代的‘猎犬’式机甲的全部标准课程！”

他拿起一份薄薄的档案，在空中挥舞着。“而我们现有的、最优秀的、经历过十年以上严格训练、通过层层选拔的王牌驾驶员，他们的同步率最高纪录是多少？71%！那已经是人类生理极限的标杆了！现在，你们告诉我，一个训练不足、资历浅薄的列兵，能凭空达到89%？能驾驭一台原理不明的机甲？”

他的质疑如同连珠炮：“这合理吗？这符合科学吗？还是说，我们一直以来坚信的训练体系、选拔标准、人体潜能研究，在这个‘奇迹’面前，都变成了可笑的废纸？如果个体的天赋和不可控的‘变异’可以轻易碾压集体的、系统的、可复制的训练成果，那我们维持这支庞大、精密的军队的意义何在？”

保守派的担忧，核心在于对“不可复制性”与“不可控性”的恐惧。

一位与李将军持相同立场的、负责装备测试与定型的老将军补充道，他的语气更为沉稳，但立场同样坚定：“军队的战斗力，建立在标准化、可量产的装备，和经过严格规范训练、可替代的士兵之上。一件无法理解、无法复制、甚至无法有效维护的装备，即使它再强大，也只是一件博物馆里的奇观，而非可以依赖的制式武器。一个无法用现有体系培养、其能力来源不明的士兵，即使他再出色，也只是一个孤例，一个无法融入现有指挥链条的‘异类’。”

他看向赵将军：“老赵，你指挥过大规模战役。你应该清楚，一场战争的胜利，不取决于一两件超级武器或一两个超级士兵的灵光一现，而是取决于整个作战体系稳定、可靠、持续的运转。将战略重心寄托在一个不稳定的能量源和一个状态未知的驾驶员身上，这是极其危险的赌博。一旦他们在关键时刻失效，或者其不可控性造成友军损伤甚至更严重的后果，整个战线的士气、指挥系统的威信，都将遭受毁灭性打击。”

他们对林凡个人的不信任，更深层次源于对“未知”的排斥。

在保守派看来，林凡身上有太多无法用常理解释的谜团。他的神经活化是进化还是病变？他与机甲的链接是他在操控机甲，还是机甲在影响甚至“改造”他？如果他大脑的异常状态持续恶化，他是否会丧失理性，变成一个被机甲控制的、敌我不分的怪物？

“纪律源于对命令的无条件服从和对行为后果的清晰认知。” 一位负责思想工作的官员严肃地说，“但林凡目前的状态，他的思维模式、他的判断力，是否还完全属于他自己？当他的大脑在进行着我们无法理解的‘燃烧’时，他还能保持对国家和人民的绝对忠诚吗？还能在复杂的战场环境下，做出符合战略意图的冷静判断吗？我们无法确定。而一个无法确定其思想和行为下限的士兵，绝不能放在如此关键的位置上。”

李将军最终总结道，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预见到灾难的无奈：“我不是否定林凡可能拥有的价值，也不是不渴望获得强大的力量。但我坚信，任何不能被纳入纪律和可控性框架内的力量，最终带来的不是胜利，而是混乱和毁灭。”

“对于‘初号机’，我认为在完全破解其技术原理，确保其能量输出稳定、可靠、符合安全规范之前，它应该被置于最高级别的隔离状态，作为研究对象，而非作战武器。对于林凡，”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他首先是一个需要被严格监控和研究的‘病例’。在他大脑异变的性质被彻底查明，确保其精神状态稳定、绝对可靠之前，他绝不能再次接触初号机，更不能被投入实战。我们需要的是忠于职守、训练有素的战士，而不是……无法预测的‘变数’。”

保守派的立场清晰而坚定：秩序高于力量，可控重于强大，集体的稳定胜过个体的奇迹。 他们宁愿要一百台性能可靠、驾驶员训练有素的第二代机甲，也不愿将赌注压在一台无法理解、一个状态不明的“初号机”和林凡身上。他们的担忧，源于最根本的军事哲学和对组织生命线的扞卫，这使得他们的论点在强调纪律和体系的军队高层中，获得了相当程度的共鸣和支持。

这场围绕林凡与初号机的风暴，因此变得更加复杂。它不仅是激进派与谨慎派的对抗，更是旧有秩序与崭新可能性之间的激烈碰撞。而林凡，这个原本普通的士兵，此刻正身处这场碰撞的最中心，他的命运，与他那燃烧的大脑和那台沉默的机甲紧紧捆绑，悬而未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