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113章 低空猎手

“方舟”运输车正沿着一条废弃高速公路的辅路缓慢前行，两侧是倾覆的货车和长满锈斑的轿车残骸，像某种现代艺术的墓碑林。为了规避前方一个被瓦砾完全堵塞的隧道入口，他们刚刚进行了一次耗时的绕行，此刻正试图重新汇入主路。引擎的轰鸣在相对开阔的地带显得格外清晰，轮胎碾过碎玻璃和金属片的声响不绝于耳。

突然——

呜——嗡——

一种极其低沉、并非通过空气振动，而是仿佛直接作用于骨骼和内脏的嗡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无形的巨锤敲打着每个人的胸腔！

这声音与“方舟”引擎的咆哮截然不同，它更低沉，更富有穿透力，带着一种非自然的、令人牙酸的谐振频率。几乎在声音传来的瞬间，车厢内所有经历过战斗的老兵，脸色骤变！那是在第七区陷落时，无数次回响在爆炸和警报声中的、属于死亡本身的背景音！

“敌袭！空中单位！” 一名靠在舱门附近警戒的士兵嘶声吼道，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变调。

苏婉猛地抬头，目光瞬间锁定主控屏幕上的远程威胁雷达界面。一个刺眼的红色光点正从屏幕边缘高速切入，方位，正上方！

她几乎是本能地扑到驾驶台前，双手猛地扳动手动操控杆，同时对着车内通讯器厉声喊道：“全员抓稳！紧急规避！”

“方舟”庞大的车身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咆哮，庞大的惯性将车内所有未固定的物体狠狠甩向前方。伤员被安全带勒得闷哼一声，几个站着的人猝不及防地摔倒在地。林凡在担架上猛地一颤，监测仪发出急促的警报。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透过前挡风玻璃上方那狭窄的视野，人们看到了那令人心悸的一幕——

灰暗低垂的云层如同被无形之手撕开，一架造型狰狞的飞行器悄无声息地滑翔而出。它通体呈现暗沉的哑光灰色，线条尖锐违反空气动力学，仿佛是由无数片锋利的刀片拼接而成。没有明显的推进器喷口，只是在机身下方闪烁着几处幽蓝色的、不稳定脉动的光斑，那低沉的嗡鸣正是源自于此。它不像人类的飞行器，更像是一只从异界裂缝中钻出的、由金属和能量构成的魔鬼鱼，优雅、寂静，却散发着致命的威胁。

这是一架“低语者”级外星巡逻艇，以其近乎幽灵般的静默飞行和高效的对地猎杀能力而令人恐惧。

它似乎并未立刻发现紧贴着地面、在废墟间穿行的“方舟”，或者说，它正处于一种例行巡逻的巡航状态，那覆盖式的扫描波束尚未聚焦。

但这幸运的偏差只会持续几秒钟！

苏婉的额角瞬间被冷汗浸透。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实时地形图，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处理着信息。开阔地带，无处可藏！硬闯，速度远不及对方，只会成为活靶子！唯一的生机……

她的视线锁定在右前方大约两百米处，一个横跨在干涸河床上的、巨大的高速公路桥洞！

“右满舵！全速！冲进那个桥洞！” 她几乎是吼出了指令，声音因极度紧张而嘶哑。

“方舟”的引擎发出濒临解体的怒吼，庞大的车身以一个近乎漂移的、极其危险的急转弯，轮胎在粗糙的路面上摩擦出刺鼻的青烟和四溅的火星，朝着那黑黢黢的桥洞猛冲过去！

车厢内一片混乱。人们死死抓住身边任何能固定的物体，身体被巨大的离心力甩向一侧。药品箱翻倒，工具散落一地。没有人发出惊呼，所有的声音都被压抑在喉咙里，只剩下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狂跳的擂鼓声。

车顶，那架“低语者”巡逻艇似乎察觉到了地面的异常能量波动和这辆“小虫子”的突然加速。它那幽蓝色的光斑亮度骤然提升，嗡鸣声的频率也随之拔高，变得更具攻击性。艇身微微倾斜，似乎准备降低高度，进行识别或……攻击前的锁定。

两百米！一百五十米！一百米！

距离在疯狂缩短！“方舟”的车头如同发狂的蛮牛，对准了那象征着生存希望的、狭窄的黑暗洞口。

桥洞越来越近，其内部的阴暗和布满涂鸦的混凝土墙壁清晰可见。洞口的高度和宽度对于“方舟”来说，仅仅是勉强够用，哪怕一丝一毫的偏差，都会导致车毁人亡！

五十米！三十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车顶上空，那架“低语者”巡逻艇的腹部，一处装甲板滑开，露出了一个闪烁着危险红光的、多棱面扫描传感器！一道肉眼不可见、但能让车内传感器发出凄厉警报的扫描波束，如同死神的视线，瞬间笼罩了“方舟”！

被锁定了！

“冲进去！” 苏婉闭上眼睛，发出了最后的呐喊。

轰！！！

“方舟”以一种近乎自杀的姿态，猛地扎进了昏暗的桥洞！车顶的防护装甲与桥洞上缘的混凝土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剧烈摩擦声，大片的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车身在洞内剧烈地颠簸了几下，最终，在惯性作用下向前滑行了十几米后，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彻底停了下来。

瞬间，万籁俱寂。

引擎被苏婉第一时间切断。车内外，所有的非必要灯光全部熄灭。只有伤员监测仪和林凡生命体征仪的屏幕，被调至最暗的亮度，散发着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光晕。

车厢内，陷入了绝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所有人都维持着躲避时的姿势，一动不动，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耳朵里只有自己血液奔流和心脏疯狂撞击胸腔的轰鸣声。

他们能清晰地听到，那低沉而致命的嗡鸣声，在桥洞外盘旋、靠近。幽蓝色的光芒透过桥洞入口，在内部的墙壁上投下诡异流动的光影，如同恶魔窥探的眼睛。

那光芒在洞口停留、扫视，仿佛在确认猎物的踪迹。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冰冷的恐惧扼住了每个人的喉咙。他们紧紧依靠着冰冷的舱壁或彼此的身体，试图从那一点可怜的接触中汲取微不足道的温暖和勇气。汗水顺着鼻尖、下颌滴落，在寂静中发出“啪嗒”的微响，却如同惊雷般清晰。

苏婉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痛感，让她保持着最后的清醒。她死死盯着外部传感器传回的、极其有限的画面——那片被幽蓝光芒笼罩的洞口，以及更远处灰暗的天空。

林凡躺在担架上，在极度的寂静和外部那充满恶意的能量场压迫下，他混乱的意识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触动了。不是清晰的画面，而是一种……冰冷的、捕食者的“气息”，与他链接的“初号机”那沉睡的生物神经网络，似乎也传递来一丝极其微弱的、代表“危险”与“隐匿”的本能悸动。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一分钟，也许是永恒。

那令人窒息的嗡鸣声，开始逐渐减弱、远去。墙壁上流动的幽蓝色光芒，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失。

“低语者”巡逻艇，似乎失去了兴趣，或者被其他任务召唤，提升高度，重新融入了那铅灰色的云层之中，继续它永恒的、沉默的狩猎。

直到那嗡鸣声彻底消失在感知的尽头，车厢内，才响起了第一声有人再也无法压抑的、带着哭腔的沉重喘息。

紧接着，是更多如释重负的吐气声，以及劫后余生者控制不住的、细微的颤抖。

他们躲过去了。

在这片充满死亡威胁的荒野上，他们如同受惊的蝼蚁，侥幸地从掠食者的爪牙下，偷得了一丝生机。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这片天空，不再属于人类。

而他们的旅程，依旧漫长。

苏婉缓缓松开满是冷汗的手，虚弱地靠在了驾驶座上。

她知道，他们必须更快，更隐蔽。

因为下一次，幸运女神，未必还会站在他们这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