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焉纪元：铁躯 第78章 我能感受到它

当苏婉那揭示着血淋淋真相的、未尽的言语，如同冰冷的蛛网般缠绕在每个人的心头；当“祭品”、“蒸发的大脑”这些词汇所带来的、具体而狰狞的恐怖想象，还在空气中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寒意；当王队长那代表着理性最后壁垒的枪口和苏婉那崩溃眼神所构筑的警告，如同两道沉重的枷锁，试图将林凡拖离那台危险的黑色巨人——

就在这理智与恐惧即将占据上风的、最紧绷的刹那。

林凡，动了。

他不是退缩，不是犹豫，而是——向前一步。

这一步，踏出的不仅仅是他身体的重量，更是一种心境的跨越，一种抉择的落定。他的脚掌踏在布满油污和金属碎屑的地面上，发出了一声清晰而沉稳的轻响，在这充斥着爆炸、枪声和嘶吼的混乱声浪中，几乎微不可闻，却又奇异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嚣，敲击在每一个关注着他的人的心上。

所有人的目光，原本就聚焦在他身上，此刻更是骤然收缩，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死死地盯住了他。

王队长扣动扳机的手指微微一顿，眼角的余光扫过林凡那突然变得异常挺拔的背影。

苏婉忘记了呼吸，刚刚低下去的头猛地抬起，沾着血渍和泪痕的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错愕。

那位一直抱着数据箱的研究员，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溜圆，仿佛看到了比外星入侵更不可思议的景象。

就连那些正在奋力射击、抵挡着通道口敌人的士兵，也有人下意识地放缓了动作，用眼角的惊鸿一瞥，捕捉到了这违背常理的一幕。

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在听到了那样恐怖的描述，在了解了那近乎百分百的失败率和比死亡更凄惨的下场之后？

这个衣衫褴褛、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少年，非但没有被吓退，反而……向前？

然后，他们看到了林凡的眼神。

就在他踏出那一步的同时，他抬起了头。脸上那些因为逃亡和恐惧而残留的迷茫、无助、惊悸……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瞬间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如同经过千锤百炼的金属般、冷硬而纯粹的——坚定。

那眼神，清澈，明亮，却又深不见底。里面没有少年人特有的冲动和热血，也没有赴死者的悲壮和绝望，只有一种近乎洞察本质后的平静，以及一种不容置疑的、对自己判断的确信。

他的目光，越过满脸惊愕的苏婉，越过眼神复杂的王队长，毫无阻碍地、直直地，再次落在了那台静默的初号机上。

仿佛那里不是吞噬生命的祭坛，而是他失散已久的……归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为他而放缓。

他开口。

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因为之前的嘶喊和紧张而带着明显的沙哑。但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和意志锻造而成，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穿透灵魂的力量，清晰地回荡在机库之中：

“让我试试。”

四个字。

简单，直接，没有任何修饰，却重若千钧。

这不是请求，不是商议，而是一种宣告。宣告他做出了选择，宣告他接受了那未知的、无比危险的可能。

然而，真正让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王队长和理性至上的苏婉，感到心神剧震、甚至有些毛骨悚然的，是他紧随其后的、那句更加简短，却更加颠覆认知的话：

“我……能感觉到它。”

“能感觉到它”。

这轻飘飘的五个字，从一个少年口中说出，听起来是如此的荒谬，如此的不科学，如此的……幼稚。

感觉？

在这种地方？在这种时候？面对这样一台汇集了人类最高科技与最深噩梦的、冰冷的杀人机器？

感觉有什么用？感觉能对抗物理规律吗？感觉能防止大脑蒸发吗？

理性在疯狂地发出嘲笑和警告。

但是——

当他们看着林凡说出这句话时，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开玩笑的迹象，那眼神中的坚定和确信，甚至带着一种殉道者般的虔诚光芒时，所有的嘲笑和质疑，都卡在了喉咙里。

尤其是苏婉。

作为最了解初号机测试历史和技术细节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感觉”这个词，在严谨的科学数据和血淋淋的失败案例面前，是多么的苍白无力。然而，也正是因为她最了解，她才更深刻地记得，在那些浩如烟海的、冰冷的测试报告的字里行间，偶尔也会出现一些被专家们斥为“受试者精神压力导致的幻觉”的、关于“感应”、“呼唤”、“低语”的零星记录。

那些记录，从未被重视，一直被归类为无关紧要的、需要被排除的“干扰项”。

可此刻，看着林凡那绝非伪装的、发自灵魂深处的确信，一个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入了她的脑海：

会不会……那些“幻觉”，才是真正的关键？

会不会……初号机挑选驾驶员的真正标准，根本不是他们一直测试的神经耐受度、反应速度或者战斗素养这些“硬指标”，而是某种无法量化、无法检测的……“共鸣”？

会不会……他们之前所有的测试，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几乎推翻了她一直以来所信奉的科学基石。

王队长同样陷入了巨大的震动之中。他不懂那些复杂的技术参数，但他懂得看人。他从林凡的眼神和语气中，看不到一丝一毫的虚张声势或精神失常。那是一种基于某种内在真实体验的、最原始也最坚定的信念。这种信念，他在那些最优秀的、拥有着野兽般直觉的老兵身上见过。

难道……这个看似普通的少年，真的拥有着某种他们无法理解的、与这台诡异机甲沟通的“天赋”？

在所有人惊愕、怀疑、难以置信的目光洗礼下，林凡就那样站着，维持着向前一步的姿态，眼神坚定地望着初号机，仿佛在等待着一个回应。

他不需要说服他们。

他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一个只有他才能“感觉”到的事实。

机库内，陷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死寂。

不再是绝望的死寂，而是被一种巨大的、认知受到冲击后的茫然所取代。

通道口的战斗仍在继续，但似乎暂时远离了这个以林凡和初号机为核心的、无形的力场。

然后，王队长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林凡一眼。那眼神中，最后的犹豫和权衡，终于被一种更加庞大的、押上一切的决断所取代。

他猛地转回身，不再看林凡，而是用更加狂暴的火力倾泻向通道口的敌人，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他用枪声，为林凡的“感觉”，投下了信任的一票。

苏婉也仿佛从巨大的震撼中清醒过来。她看着林凡，又看了看控制台上那些依旧在剧烈波动、呈现出诡异镜像对称的曲线，一种混合着恐惧、期待和破釜沉舟般决心的情绪，在她眼中交织。

她快速地在控制台上操作起来，初号机胸甲的舱门，发出了更加清晰的、液压系统运作的嗡鸣声，开启的速度明显加快。

“跟我来！”她对着林凡喊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某种被点燃的、技术官特有的专注和兴奋。

林凡收回了目光，对着苏婉，微微点了点头。

那眼神，依旧坚定。

“我能感觉到它。”

这不再是一句虚无缥缈的宣言。

它成了点燃这绝望黑暗中，第一簇微弱却无比关键的……希望之火。

而这火焰能否燎原，

就看接下来，

他与它之间，

那场凶险万分的“接触”，

将如何展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