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大枭雄 第49章 入川

周世昌的入川之行，在一个细雨蒙蒙的清晨悄然启程。此行对外严格保密，仅以“考察民生公司内河航运及拓展明远业务”为名。

陈嘉树亲自到码头送行，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用力拍了拍周世昌的肩膀，一切尽在不言中。

这支精干的队伍里，除了“暗刃”的骨干，还有两名从明远抽调的、懂基建和机械的老师傅。

送走周世昌，陈嘉树的生活似乎回到了原有的轨道，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内心深处多了一份沉甸甸的牵挂和一份对未来的紧迫感。

他更加专注于手头的事务，尤其是永利碱厂的扩建。

得益于宋子明的关照和充足的资金，从德国礼和洋行订购的关键设备，通关手续异常顺利，第一批核心部件已经运抵天津港，正通过铁路紧急运往南京。

范旭东和侯德榜几乎吃住在工地，日夜督促进度，整个永利厂区一片热火朝天。

陈嘉树每隔两日便会亲自去一趟工地，他不干涉具体技术，只看关键节点和资金流水，确保这艘实业航母的建造不出一丝纰漏。

与此同时，白秀珠通过杜镛的渠道，成功物色到了两个与川中颇有渊源的中间人。

反馈回来的信息喜忧参半：好消息是，凭借卢作孚在四川的良好声誉和陈嘉树“爱国实业家”的名头（主要是巨额认购公债和拒绝日资矿产的事迹已在一定圈子内流传），当地军政和袍哥组织对“陈氏实业”入川考察表示了初步的欢迎；坏消息是，沿江适合建厂的好地块，要么已有主，要么就是地方势力盘根错节，价格和谈判难度都远超预期。

“看来，想安安稳稳买个地皮建厂，也没那么容易。”

白秀珠将一份汇总的情报放在陈嘉树书桌上，“特别是泸州蓝田坝那一带，临江，地势平坦，水源充足，是个理想的地点，但牵扯到本地好几个大家族和一个叫‘义字旗’的袍哥堂口，关系复杂得很。”

陈嘉树仔细看着情报，手指在“蓝田坝”三个字上敲了敲：“告诉中间人，重点攻克蓝田坝。我们可以出比市价高两成的钱，但地皮必须干净，手续必须合规，不能留下任何后患。必要的时候……”

他沉吟了一下：“可以暗示，我们与南京财政部宋次长，有些渊源。”

他谨慎地使用着宋子明这块招牌。在地方势力面前，适当的展示肌肉是必要的，但不能过度，以免引来不必要的关注或嫉恨。

“我明白了。”白秀珠点头，“还有，杜镛那边递来消息，说伊藤信介最近似乎安静了不少，主要在忙着他自己商社的业务，没再搞什么小动作。”

“安静？”陈嘉树挑了挑眉，“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他要么是在酝酿更大的阴谋，要么就是暂时把我从优先目标名单上划掉了。无论哪种，我们都不能放松警惕。特别是我们在四川的动作，要绝对保密，绝不能让他嗅到风声。”

几天后，陈嘉树在寓所书房秘密接见了一位特殊的客人——杜镛。这次会面比上次更加随意，两人在书房内品茗交谈。

“陈先生大手笔啊，刚刚在南京站稳脚跟，就开始谋划入川了。”杜镛呷了口茶，笑眯眯地说，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在川渝一带的袍哥兄弟，显然已经将周世昌等人抵达的消息传了回来。

陈嘉树也不隐瞒，坦然道：“未雨绸缪而已。这世道，多留条后路总没错。此次入川，还望杜先生多多关照，帮忙稳住地方，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杜镛放下茶杯，“川渝地面的兄弟，还是会卖杜某几分薄面的。不过，陈先生，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杜先生但说无妨。”

“四川，是个好地方，也是个泥潭。”杜镛收敛了笑容，“军阀、袍哥、中央势力，盘根错节，水深得很。陈先生是想做个单纯的实业家，还是……”他话没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陈嘉树立刻明白了他的顾虑，正色道：“杜先生放心，陈某入川，只为建厂兴业，保全自身的一点产业，绝无他意。无论是刘湘主席，还是各地的袍哥兄弟，我都愿意遵守当地的规矩，以诚相待，合作共赢。政治上的事情，我一个小商人，不想掺和，也掺和不起。”

杜镛闻言，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陈先生是明白人。既然如此，杜某定当尽力相助。蓝田坝那边，‘义字旗’的龙头与我有些交情，或许可以代为引荐。”

“那就有劳杜先生了！”陈嘉树拱手，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有杜镛这条地头蛇帮忙牵线，很多事情就好办多了。

送走杜镛，陈嘉树站在那幅巨大的中国地图前，目光久久停留在四川盆地。他拿起笔，在地图上“泸州”的位置，画上了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圆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