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城飞将，现代军师风云录 第114章 书中觅韬略

1

自打知道了卫青那糟心身世,陈默看他眼神都不一样了.带点小心翼翼的探究,像看个易碎品.

可卫青还是那个卫青.巡防,训马,操练,一丝不苟.脸上看不出半点昨夜的波澜.

就是话更少了.

陈默心里猫抓似的.他想做点什么,又不知从何下手.送点好吃的?人家不贪嘴.说点安慰话?显得假惺惺.

憋了两天,他半夜爬起来,揣上那坛公主赏的,没舍得喝完的酒,溜达到卫青屋外.

灯还亮着.

陈默扒着门缝往里瞅.

卫青没睡.也没擦剑.就坐在那张破木案前,背对着门.案上摊着什么东西,他低着头,看得很入神.油灯火苗跳动着,在他绷紧的背脊上投下晃动的影子.

咦?这哥们儿半夜不睡觉,研究啥呢?

陈默好奇心起,轻轻推开门.吱呀——

卫青猛地回头,手下意识往案上一盖,动作快得带风.

我我我!陈默赶紧举手,看你亮着灯,过来找你喝两口.

卫青看清是他,紧绷的肩膀松了点.但手还按在案上没动.

陈默凑过去,把酒坛子往案上一顿,眼睛往他手下瞟.藏啥好东西呢?春宫图?

卫青嘴角抽了一下,没接茬.

陈默鼻子动了动.闻到一股极淡的,陈旧纸张和霉味混合的气味.不是春宫图该有的味儿.

他盯着卫青按在案上的手.指缝里露出点边缘,黄黑色,毛毛糙糙.

让我瞅瞅.陈默去扒拉他手,啥玩意儿这么宝贝?

卫青挡了一下,没太用力.陈默还是把东西抽出来了.

是几片……竹简?不对,比竹简薄,颜色深褐,边缘破损得厉害,上面有字,墨迹都淡得快没了.还有几张……像是鞣制过的,挺括的皮子?上面也用某种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线条和符号.

陈默拿起一片,对着灯看.那线条粗陋,但能看出是山川河流的轮廓,旁边标注着小字,他勉强认出个字,还有个.

他又翻看那几片深褐色的,材质有点像……树皮?上面刻的字更模糊,只能零星辨认出,,……

这啥啊?陈默一头雾水.

卫青看着他摆弄,没说话,喉结滚动了一下.

陈默翻到一片树皮板的背面,动作顿住了.

那里没有字.只用尖锐的东西,深深地刻了一个图案.不是什么复杂花纹,就是简单几笔,勾勒出一匹扬蹄的马,马背上有个小小的人形,手里举着个像是长矛的东西,指向远方.

刻痕很深,边缘毛糙,带着一股子笨拙又执拗的劲儿.

陈默抬头,看向卫青.

卫青避开了他的目光,盯着跳动的灯焰.耳朵尖有点不易察觉的红.

2

这……兵书?陈默试探着问,声音放轻了.

卫青沉默着,算是默认.

哪来的?这树皮……这皮子……陈默捏着那几片,手感粗糙怪异.

……捡的.卫青声音低沉,以前,在郑家……喂马的时候.库房扔出来的废料.可能是哪个老兵……留下的.

陈默心里咯噔一下.郑家.喂马.

他想象着,一个半大少年,在白日繁重的劳作后,偷偷捡回这些被人丢弃的,在夜深人静时,就着也许是从厨房偷来的一点点灯油,或者干脆借着月光,用手指一遍遍描摹那些模糊的字迹和图案.

这字……你那时候就……

不认识.卫青打断他,目光还落在灯焰上,就看图.猜.

他拿起那片画着地图的皮子,手指点在一个标注字的山谷处.这里,窄.适合埋伏.又移到一片表示河流的曲线旁,水急,不好渡.

他的手指粗糙,布满茧子和细小的伤痕,划过那些简陋的线条时,却异常稳定.

陈默看着他那双手,又看看案上那些破烂不堪的,嗓子眼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他想起自己小时候,为了买个游戏机,跟他妈软磨硬泡半个月.想起后来上学,图书馆那么多书,他翻几页就嫌累.

你他妈……他骂了半句,后面的话卡住了,说不出来.

3

卫青把那些小心地收拢起来,用一块干净的粗布包好,塞回枕头底下.

陈默把酒坛推过去.喝点?

卫青没客气,接过坛子灌了一口.酒液顺着他嘴角流下一点,他用袖子抹掉.

两人就着一点咸豆子,默默喝了一会儿.

那时候……卫青突然开口,眼睛看着虚空,晚上蹲在马厩顶上.有月亮,能看清点.

冷吗?

还行.抱着马暖和.

……郑家没人发现?

发现过一回.管事的打了十鞭子.说贱奴也配学这个?卫青语气平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后来就躲得更小心.

陈默捏着酒碗的手指收紧.他仿佛能听见鞭子抽在皮肉上的声音,看见少年咬着牙,把呜咽憋回肚子里,把那些破烂的藏得更深.

……值得吗?他听见自己问.

卫青转着酒碗,碗里浑浊的酒液晃动着.

不知道.他说,就是……不想一辈子只喂马.

不想一辈子只喂马.

就这么一句.轻飘飘的.砸在陈默心上,沉甸甸的.

4

酒喝得差不多了.陈默晕乎乎站起来,准备回去.

走到门口,他回头.

卫青还坐在案前,没点灯了.月光从窗户纸的破洞漏进来,在他身上投下几块斑驳的光斑.

他手里拿着那片刻了骑马小人图案的树皮,用手指慢慢摩挲着刻痕.一下,一下.

安静的夜里,只有他粗重的呼吸声,和指尖划过粗糙树皮的,极其细微的沙沙声.

陈默轻轻带上门.

吱呀——

他把那点月光,和月光下那个摩挲着梦想的少年,一起关在了屋里.

5

第二天操练,卫青依旧严厉.有个护卫动作慢了半拍,被他罚多跑十圈.

陈默在旁边看着.看着卫青指挥若定,看着护卫们在他的号令下整齐划一.

他忽然想起那片树皮上刻的,扬蹄的马,和马上那个指向远方的小人.

那不只是个图案.

那是一个少年,在无数个寒冷的,被鞭打和饥饿填满的夜里,对着月光和破烂的兵书,一遍遍给自己勾勒出的,遥不可及的未来.

而现在,这个未来,似乎正一点点,从那些破碎的树皮和皮纸上,挣扎着,走向现实.

陈默抬头,看了看天.

天色湛青.像某种预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