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魂峡深处,一处被天然幻阵与浓郁死气遮蔽的狭小石穴内。
洛惊鸿将最后一张隐匿符箓贴在洞口,又谨慎地布下几层简易的敛息禁制,这才颓然坐下,胸口剧烈起伏,嘴角不断有鲜血渗出。他伤得很重,血骨尊者那一掌的余波,不仅震碎了他的护体灵光和数根肋骨,更有一股阴毒的污血之力侵入经脉,疯狂侵蚀着他的剑元。
柳飞雪脸色苍白如纸,左肩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汩汩冒着灰黑色的污血,她用尽最后的守秘之力与玄冰气息封住伤口,阻止污血之力蔓延,但自身气息也虚弱到了极点。夜枭倚靠在石壁阴影中,气息微弱,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显然在最后逃离时也付出了代价。唯有断红尘,虽面色冷白,气息略有不稳,但外表看来伤势最轻,只是那双冰冷的眼眸深处,也透着一丝掩饰不住的疲惫。
而张天成,则静静躺在地上,面如金纸,气若游丝。他七窍渗出的淡金色血迹已经干涸,但眉心处,却有一团极其不稳定的玉白色光芒在剧烈跳动、闪烁,时而膨胀,时而收缩,仿佛一颗随时可能爆炸或熄灭的星辰。一股混乱而强大的意念波动,正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散发出来,那是文心极度透支、核心真言崩散反噬的迹象!
“张长老……文心溃散之兆!”柳飞雪声音颤抖,眼中含泪,“都怪我,没能护他周全……”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洛惊鸿强忍剧痛,挣扎着取出一瓶玄元宗秘制的“九转还魂丹”,倒出三粒,自己服下一粒,将另外两粒递给柳飞雪和夜枭,“先稳住自己的伤势!张师弟……他身负多重传承,更有混沌道种守护,未必没有生机。我们现在最要紧的,是隐蔽自身,恢复战力,等待他……苏醒,或者……另寻他法。”
断红尘一言不发,走到张天成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其眉心那团躁动的玉白光团上。一股冰冷、纯粹、斩断一切虚妄的剑意,如同细流般小心翼翼探入。
然而,他的剑意刚一进入,便仿佛撞入了一片沸腾的、由无数破碎真言、混乱文气、执念碎片以及庞大文明信息流构成的狂乱风暴之中!风暴的中心,那颗原本玉白温润的文心,此刻布满了细密的裂痕,核心处的“正”字道韵符文黯淡无光,“守”、“破”、“净”三枚真言种子悬浮在侧,光芒明灭不定,表面也出现了裂纹。而那颗朦胧的“容”字种子雏形,更是几乎要彻底溃散。
更可怕的是,一股源自“净世涤魔箴”反噬的、充满了污秽、怨念、血煞的负面意念洪流,正在不断冲击、侵蚀着文心与真言种子,试图将其彻底污染、同化!
断红尘的剑意在这片混乱的风暴中,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小舟,根本无法稳定,更别说理清头绪、提供帮助。他眉头紧皱,收回了手指,对着洛惊鸿等人摇了摇头。
“文心内乱,外力难助,只能靠他自己。”断红尘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
众人心头一沉。他们都知道,修士心神或道基受创,外人相助本就困难,更何况是文道这种直指心念与道理的独特体系。张天成此刻,正处在他自己的“心劫”与“道劫”之中,外人贸然插手,只会让情况更糟。
“此地……能藏多久?”夜枭嘶哑着声音问。他精通隐匿,更能感觉到外界那越来越密集、越来越近的搜索波动。血骨尊者显然下达了死命令,晦迹的搜索队正像梳子一样梳理着断魂峡的每一寸角落。
“我这隐匿符箓和禁制,最多能撑一天,或许更短,若是有元婴修士近距离仔细探查,恐怕……”洛惊鸿脸色难看。
一天……或许更短。
石穴内陷入了绝望的沉默。外面是穷凶极恶的追兵和绝地险境,里面是重伤的同伴和濒临崩溃的领袖。时间,成了最残酷的刽子手。
……
张天成的意识,在无尽的黑暗中沉沦。
他感觉不到身体,感觉不到外界,只有一片混乱与剧痛。如同被扔进了由无数破碎镜片组成的漩涡,每一片镜片都映照着他过往的记忆、领悟的道理、书写过的真言,此刻却都扭曲、碎裂、互相碰撞,发出尖锐的嘶鸣。
他看到自己初次领悟“鉴心”时的欣喜,看到飞雪阁废墟上的悲愤,看到幻海秘境中的混沌初开,看到守秘人传承的沉重,看到东华古城文势的浩瀚,看到“净世涤魔箴”书写时那种倾尽一切的决绝……然后,这些画面统统破碎,被污秽的血色、混乱的灰黑、绝望的嘶吼所淹没。
“秩序?可笑!”
“文明?终将腐朽!”
“你的坚持,毫无意义!”
“融入混沌吧,那里才有永恒的宁静……”
无数充满恶意的低语,混杂着血祭坛反噬而来的污秽意念,如同跗骨之蛆,疯狂侵蚀着他残存的意识,试图将他拖入永恒的沉沦与混乱。
文心在哀鸣,真言种子在黯淡。那枚“正”字道韵符文,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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