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个宗门 第135章 黑水集，风起于微末

出了万毒山脉，便算是正式踏入了南域地界。

与中域的繁华鼎盛、秩序井然不同，南域给人的第一印象，是粗犷、混乱，以及一种仿佛融入土地和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戾气与血腥味。

这里山峦多呈赤红或黑褐色，植被稀疏而怪异，多生带刺或含有剧毒的植物。天空似乎也总是灰蒙蒙的，阳光难以穿透那常年不散的、混杂着尘土与淡淡血煞之气的云层。村镇城池的规模普遍不如中域，建筑多用巨石或硬木搭建，风格粗犷，防御性极强，墙上往往留有兵器劈砍和法术灼烧的痕迹，诉说着这片土地并不和平的过往。

林枫依旧不紧不慢地走着，如同一个真正的游历者。他避开了主要的官道和大型城池，更喜欢穿行于山林野地，或是一些偏僻的村镇。一方面是为了更直观地感受南域真实的环境与氛围，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过早引起大规模注意——虽然他知道，自己的行踪恐怕早已被某些存在盯上。

沿途所见，触目惊心。

越是靠近血煞宗实际控制的区域（主要是南部和东部），景象便越发惨淡。废弃的村落随处可见，焦黑的梁柱、破碎的瓦罐、散落的白骨，无声地控诉着暴行。偶尔遇到的行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或警惕，身上带着伤疤，匆匆而行，不敢在外过多停留。

他也遇到过几波小股的血煞宗外围弟子或附庸势力，正在某些资源点（小型灵石矿、药园）盘剥当地修士，或追捕所谓的“逃犯”、“叛徒”。对于这些撞到眼前的麻烦，林枫的处理方式简单直接——抹去。如同在万毒山脉茶肆一样，悄无声息，不留痕迹。几次之后，他隐约感觉到，似乎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以这些“失踪点”为中心，缓慢而坚定地收拢。

“反应不慢。”林枫心中了然。血煞宗能雄踞南域多年，自然不是蠢货。自己虽然低调，但接连抹掉他们几处外围爪牙，对方不可能毫无察觉。这更像是对方在试探他的具体位置和行事风格，或者说，在逼他现身。

对此，林枫并不在意。他本也没打算一直偷偷摸摸。只是觉得，在掀翻桌子之前，先看看桌上到底摆了什么菜，也挺有意思。

这一日，他来到了一个名为“黑水集”的地方。

这是位于南域东北部、靠近“黑水沼泽”边缘的一个大型坊市兼聚居点。黑水沼泽是南域着名的险地之一，里面出产多种特有的毒草、阴属性灵材以及一些变异妖兽材料，吸引了大批亡命之徒和商队在此聚集，久而久之形成了黑水集。

这里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没有固定的统治者，由几个实力最强的本地帮派和商队联盟共同维持着一种脆弱的秩序。当然，血煞宗的触角也早已延伸至此，控制着几家最大的商行和赌坊，但并未明目张胆地直接统治，似乎对此地的“自由”与“混乱”乐见其成，更方便他们暗中行事。

黑水集的建筑杂乱无章地蔓延开来，大多是用沼泽中特有的“黑铁木”和一种防水苔藓搭建，显得阴暗潮湿。街道泥泞，空气中弥漫着沼泽的腐臭、药材的怪味、劣质酒水的酸气以及汗臭、血腥混杂的味道。吆喝声、叫骂声、讨价还价声、武器碰撞声不绝于耳，充斥着一种野蛮而旺盛的生命力。

林枫走入黑水集，并未引起太多注意。这里奇装异服、气息诡异的人太多了，他这身灰布衣和淡然气质，反而显得有点“普通”。

他在集市中随意逛着，饶有兴致地看着摊位上那些千奇百怪的东西：浸泡在墨绿色液体中的毒蛇干、闪烁着幽光的不知名矿石、散发着甜腻香气却标注着“蚀骨花”的干花、还有各种造型狰狞、血迹未干的武器和妖兽材料。偶尔也能看到一些从中域甚至西域流通过来的商品，价格高昂。

逛了约莫半个时辰，林枫在一个相对偏僻的角落，看到一个不起眼的小摊。

摊主是个裹着厚厚脏污皮袄、蜷缩在阴影里的老头，面前只摆着几块黑乎乎、形状不规则、像是从沼泽深处挖出来的泥炭块一样的东西，没有任何标识，也没有吆喝。

但林枫的目光，却落在了其中一块“泥炭”上。

那东西只有拳头大小，表面布满气孔，颜色暗沉，乍看与旁边几块毫无区别。但林枫却从其中，感受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泥沼阴气彻底掩盖的……精纯水元与一丝大地沉凝之气交融的特殊波动。这股波动，与他之前在万宝楼见过的“先天星辰砂”、“虚空星砂”有些类似，都带着点先天之物的特质，只是属性不同，更加隐晦。

有点意思。林枫走上前。

“这个，怎么卖？”他指着那块特殊的“泥炭”问。

皮袄老头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冻伤和污渍弄得看不清面貌的脸，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清亮。他看了林枫一眼，又看了看那块“泥炭”，沙哑道：“十块中品灵石，或者等价的黑水鳄皮、三眼毒蟾的毒囊。”

价格不菲，在这黑水集算得上是高价了，显然老头知道这东西不凡，只是可能不清楚具体价值。

林枫没有还价，直接拿出十块中品灵石放在摊位上。对他而言，这点灵石不算什么，这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就够了。

老头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似乎没想到对方如此爽快。他迅速收起灵石，将那块“泥炭”推给林枫。

就在林枫伸手准备拿起时——

“等等！”

一个粗鲁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只见三个穿着暗红色皮甲、腰间佩着血色弯刀、脸上带着倨傲神情的汉子走了过来。为首一人是个独眼龙，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气息在灵墟境后期，另外两人也是灵墟境中期。他们的皮甲上，隐约能看到一个血色骷髅的标记，正是血煞宗外门弟子的标志！

看到这三人，周围原本还有些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不少，许多人下意识地退开，眼中露出畏惧之色。

独眼龙径直走到摊前，看都没看林枫，一把就朝那块“泥炭”抓去，嘴里嚷嚷着：“这块‘阴沉铁木芯’我们血煞宗要了！老头，多少钱，回头去血狼商行支取！”

霸道，蛮横，毫不讲理。显然是横行惯了。

皮袄老头身体一颤，低下头，不敢说话。

林枫的手，却先一步按在了那块“泥炭”上，挡住了独眼龙的手。

“买东西，讲究先来后到。”林枫语气平淡，“这东西，我已经买下了。”

独眼龙一愣，似乎没想到在这黑水集，居然有人敢拦血煞宗的人！他独眼中凶光一闪，打量着林枫，见他气息不显，穿着普通，顿时狞笑起来：“哪里来的不开眼的东西？敢跟老子抢？识相的赶紧滚开！否则，让你知道知道黑水集是谁的地盘！”

说着，他手上加力，暗红色的血煞灵力涌动，就想强行震开林枫的手，把东西抢过来。

然而，他的手按在林枫的手背上，却感觉像是按在了一座亘古不变的巨山之上！不仅无法撼动分毫，反而从对方手背上传来一股反震之力，震得他手臂发麻，气血翻腾！

独眼龙脸色一变，知道碰到了硬茬子。但他仗着血煞宗的威名和己方人多，并不退缩，反而后退一步，唰地抽出了腰间的血色弯刀，厉声道：“好小子！敢反抗？我看你是活腻了！兄弟们，拿下他！死活不论！”

另外两名血煞宗弟子也立刻拔刀，三人呈三角之势，将林枫围住，血煞之气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血腥味，引得周围人群惊呼后退，空出一片场地。

皮袄老头吓得缩到了摊位底下。

林枫缓缓站起身，手里拿着那块“泥炭”，看了看围住自己的三人，又看了看四周那些或恐惧、或麻木、或隐隐带着一丝期待的围观者，轻轻叹了口气。

“看来，这黑水集的‘规矩’，得改改了。”

他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这片角落。

独眼龙狞笑：“改规矩？就凭你？给我……”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枫动了。

没有惊人的速度，没有华丽的招式。

他只是拿着那块“泥炭”的右手，对着独眼龙三人，随意地一挥。

动作轻飘飘的，仿佛只是在拂去眼前的灰尘。

然而，就在他挥手的刹那——

嗡！

以那块“泥炭”为中心，一股难以言喻的、沉重、阴寒、仿佛能吸纳一切生机与活力的“水泽”与“大地”的意境，骤然弥漫开来！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场”的降临！

独眼龙三人只觉得周身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沼泽，沉重如山岳！他们催动的血煞灵力如同陷入了泥潭，运转滞涩无比，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可怕的是，他们感觉自己体内的血液、水分，甚至神魂，都仿佛要被那股阴寒沉重的力量吸扯出去，融入那片无形的“场”中！

“这……这是什么？！”独眼龙惊恐地瞪大独眼，想要挣扎，却发现自己连动一根手指都做不到！另外两人更是脸色惨白，眼中充满了绝望。

林枫看着手中那块因为引动了内部一丝先天水泽之气而微微泛起乌光的“泥炭”，点了点头：“果然有点意思，能引动一丝‘玄冥真意’的皮毛，虽然驳杂，但本质尚可。”

他随手将“泥炭”收起，那弥漫的沉重阴寒场域也随之消散。

扑通！扑通！扑通！

独眼龙三人如同三滩烂泥般瘫软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被冷汗浸透，修为较高的独眼龙勉强还能保持意识，另外两人已经翻着白眼，昏死过去。他们并没有受到实质性的**伤害，但神魂和意志，却在刚才那仿佛直面天地之威的“场”中，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与震慑，短时间内算是废了。

林枫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对摊子底下的皮袄老头道：“交易完成，钱货两讫。”

说完，他便背负双手，在周围一片死寂和无数道惊骇目光的注视下，从容地转身，朝着黑水集深处走去，很快消失在杂乱建筑投下的阴影中。

直到他离去良久，人群才轰然炸开！

“我的天！刚才那是什么？”

“血煞宗的三位爷……就这么倒了？”

“那人是谁？完全没看清他怎么出手的！”

“黑水集要出大事了！血煞宗的人被当众放倒，这简直是在打血煞宗的脸！”

“快走快走！离远点！小心被牵连！”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在黑水集传播开来。

所有人都知道，一个神秘的灰衣人，在黑水集公然击倒了血煞宗外门弟子，用的是一种闻所未闻的诡异手段。

平静（或者说混乱）了许久的黑水集，因为这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冲突，骤然掀起了波澜。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这场风的源头，已然深入了南域腹地，并且，毫不掩饰地，开始展露锋芒。

血煞宗的反应，会比想象中更快，也更激烈。

黑水集，或许将成为这场席卷南域风暴的第一个正式交汇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