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洞书院外。
此刻已被各式各样的华贵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魏王世子李泰站在院门口,手中的折扇摇得哗哗作响,脸上早已没了最初的耐心。他身后,那群京城的才俊们也是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往院子里张望。
“怎么回事?这都日上三竿了,顾长安架子再大,也该出来迎客了吧?”
“就是!咱们这么多号人,哪一个不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一个江南来的解元,摆什么谱?”
李泰眉头一皱,给身边的随从使了个眼色。随从立刻上前,“砰砰砰”地把院门砸得震天响。
“开门!开门!魏王世子驾到,顾长安还不快快出来迎接!”
半晌,门终于开了一条缝。
一个负责看守别苑的老门房颤巍巍地探出头来,看着外面这阵仗,吓得腿都软了。
“各……各位贵人,别敲了,别敲了。”
“顾长安呢?让他出来!”李泰冷哼一声。
“顾公子……他不在啊。”老门房苦着脸,“一大早,天还没亮,顾公子就带着几位姑娘出门了。”
“不在?”
众人的喧哗声戛然而止,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去哪儿了?这京城他人生地不熟的,还能去哪儿?”有人不满地问道。
“好像是说……去钦天监了。”老门房回忆了一下,“说是要去……求药。”
“钦天监?”
李泰愣了一下,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去那儿干什么?那地方是随便能进的?连本世子都要递帖子排队,他一个外乡人……”
话音未落。
“当——!当——!当——!”
一阵宏大、悠远、仿佛能涤荡灵魂的钟鸣声,忽然从皇城东南角的方向遥遥传来,穿透了层层坊市,回荡在白鹿洞的上空。
所有人都是一怔。
“这是……摘星楼的钟声?”
“九响?这是最高规格的迎客钟?!”李泰脸色一变,“钦天监今日有大人物降临?”
人群中,不知是谁忽然说了一句:“该不会……是顾长安弄出来的动静吧?”
“怎么可能!”李泰下意识地反驳,但心里却没来由地咯噔了一下。
他想起了那个少年在江南的种种传闻,想起了“为天地立心”的狂言。
“走!”
李泰猛地一收折扇,转身上了马车,声音急促。
“去钦天监!本世子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呼啦啦一下,原本围在书院门口的车队,瞬间调转方向,如同闻到了腥味的鲨鱼,朝着钦天监的方向蜂拥而去。
……
钦天监,问天台下。
钟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荡,那口巨大的蟠龙洗铜缸里,沸腾的水面正在缓缓平息,但那四个喷水口留下的水渍,却清晰地印在青石板上。
玄诚道长依旧保持着那个目瞪口呆的姿势,手中的拂尘掉在地上染了灰都浑然不觉。
他死死地盯着顾长安那双白皙、修长,此刻正慢条斯理地用帕子擦拭水渍的手。
没有真气波动。
一丝一毫都没有。
身为老天师的首徒,玄诚自问在望气一途上已臻化境。哪怕是陆行知那样的大宗师,在他面前运功,也绝不可能做到如此毫无痕迹。
“顾……顾公子……”
玄诚的声音干涩,像是吞了一把沙子。他颤巍巍地走上前,围着那口铜缸转了两圈,又伸出手,在顾长安的手腕上虚按了一下。
“你……你真的没有用内力?”
“道长说笑了。”
顾长安将擦手的帕子随手递给一旁早就看傻了的沈萧渔,笑了笑,语气轻松得就像是刚刚只是弹了一首曲子。
“我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哪里来的内力去撼动这万斤铜楼?”
“读书人……”
玄诚嘴角抽搐。
谁家读书人能把这摘星楼给震得直响?
“那……那是为何?”玄诚实在忍不住心中的求知欲,完全放下了身段,像个求教的学徒,“这铜缸重达千斤,这高楼更是稳如泰山。无内力催动,如何能引发这天地共鸣?”
不仅是他,周围那些原本负责维持秩序的灰衣道人,此刻也全都围了上来。
他们看着顾长安的眼神,再也没有了之前的驱赶与轻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看“得道高人”般的敬畏与狂热。
在道家看来,以力证道那是下乘,这种“不着一力,尽得风流”,引动天地万物随之起舞的手段,才是真正的——道!
“这叫……格物。”
顾长安指了指那口缸,又指了指楼上的铃铛,随口胡诌了一个听起来很高深的解释。
“万物皆有其律。只要找到了那个‘律’,四两亦可拨千斤。这并非神迹,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顺势而为……”
玄诚喃喃重复着这四个字,眼中精光爆射,仿佛悟到了什么了不得的至理。
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对着顾长安,恭恭敬敬地打了个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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