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为定。”顾长安拱了拱手,神色淡然,仿佛刚刚定下的不是关乎前程的赌约,而是约了场无关紧要的酒局。
李林甫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未再多言。既然立下了这七日军令状,那一切便等七日后再见分晓。
议事堂内,原本紧绷的气氛稍稍松弛。
一直静立在旁、如同渊渟岳峙般的陆行知,此刻缓缓走上前来。他手中依旧拿着那把寻常的扫帚,但满堂朱紫,却无人敢轻视这位书院的定海神针。
陆行知的目光,越过顾长安,落在了他身后那个一直低眉顺眼的少女李若曦身上。
老人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其不易察觉的怀念与感慨。那一瞬间,他仿佛透过少女的眉眼,看到了那位故去多年的老友。
那个曾与他并肩论道、惊才绝艳的苏家家主。
“顾长安。”
陆行知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安的厚重。
“你既然敢赌,那便放手去赌。”
他看了一眼李林甫,语气平淡。
“若是赢了,那是她的造化。若是输了……”
陆行知顿了顿,手中的扫帚轻轻顿地。
“这丫头便留在后山,跟老夫修身养性。书院虽小,但这七分风雨,老夫还挡得住。”
这句话,分量极重。这意味着不管赌约输赢,李若曦的安危,他陆行知保了。
李若曦心中一颤,虽然不知道这位大宗师为何对自己如此关照,但还是感激地行了一礼:“谢陆先生。”
这边话音刚落,另一边,一直把玩着核桃的公羊述,目光却忽然一转,像钩子一样,落在了正努力把自己缩在柱子阴影里的沈萧渔身上。
“咦?”
公羊述发出一声轻咦,身子微微前倾。
“这女娃娃……”
沈萧渔浑身一僵,握着剑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大气都不敢喘。
“老夫听闻,前几日演武场上,有个绿衣少女,只出了一掌,就把赫连霸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给废了?”
公羊述上下打量着沈萧渔,脸上露出了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那赫连虎虽然是个莽夫,但好歹也是六品。能一掌败他,女娃娃,你这身手……很不错啊。”
“是……是赫连公子承让了。”沈萧渔硬着头皮,声音发干地回了一句。
“承让?”公羊述乐了,“那小子要是懂得承让,母猪都能上树了。”
老头子忽然站起身,竟是踱步向沈萧渔走来。
“好苗子,真是好苗子。这股子狠劲儿,倒是合我北周的胃口。而且……”
他在沈萧渔面前三步站定,眼神中带着一丝审视,更多的却是一种遇见故人之后的怀念与试探。
“而且你这眉眼,让老夫想起了一位故人。”
沈萧渔的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公羊述却话锋一转,笑眯眯地抛出了橄榄枝。
“既然是云安郡主,想必也是将门虎女。大唐江南虽然风光好,但终究少了些磨砺。你若有兴致,不如随老夫去北周转转?稷下学宫的兵戈院,正好缺个能镇得住场子的首席。老夫亲自指点你,如何?”
这番话,若是对寻常武人说,那是天大的机缘。可对沈萧渔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符!
去北周?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作答,那张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俏脸上,此刻满是慌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青衫身影,不着痕迹地横插进来,挡在了公羊述和沈萧渔之间。
“公羊先生。”
顾长安脸上挂着那种招牌式的、略带歉意的笑容,对着这位北周文宗拱了拱手。
“您这就有点不厚道了。当着我的面挖墙脚,是不是不太合适?”
“哦?”公羊述停下脚步,看着顾长安,似笑非笑,“怎么,这位郡主是你的人?”
“是不是我的人另说,但她现在确实走不了。”
顾长安叹了口气,一脸的“我也很无奈”。
“这位云安郡主,确实有些身手。只可惜……出门在外,花钱太大手大脚了些。前些日子,她在山海城打坏了不少东西,又吃了不少好酒好菜,欠了我好大一笔银子。”
他指了指沈萧渔,用一种债主对待欠债人的语气,理直气壮地说道。
“她现在身无分文,只能暂时屈尊,给我当个贴身护卫来抵债。这债还没还清呢,您要是把她带走了,我这几千两银子找谁要去?”
“……”
沈萧渔瞪大了眼睛看着顾长安的背影。
虽然“欠债抵身”这理由听着很没面子,但……好歹是把话圆回来了!而且,这家伙居然敢跟公羊述这么说话?
公羊述闻言,微微一怔。
他看了看顾长安那一脸“亲兄弟明算账”的市侩模样,又看了看那个明显松了口气、却又对顾长安怒目而视的绿衣少女。
这两人之间的氛围……倒真像是一对欢喜冤家。
“欠债还钱?”
公羊述指着顾长安,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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