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莫子琪正带着那张一千两的银票,来到了琅琊王氏在京城的府邸。
府邸气派非凡,朱门高墙,但今日门庭似乎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低气压。管家将他引至花厅,王崇义早已候在那里,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客套笑容。
“莫大人光临寒舍,蓬荜生辉啊。”王崇义拱手相迎,态度看似谦和,眼神却透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与打量。
莫子琪回礼,直入主题:“王老爷客气。下官今日前来,是奉陛下之命,将此物原物奉还。”他将那张折叠整齐的银票取出,轻轻放在两人之间的紫檀木茶几上。
王崇义目光在银票上一扫,笑容不变,眼神却深了几分:“这……莫大人这是何意?不过是老夫一点心意,给刘公公吃茶罢了,何必劳动陛下与莫大人亲自送回?”
“陛下说了,朝廷有朝廷的规矩,官员有官员的体统。”莫子琪语气平和,却字字清晰,“刘公公侍奉御前,更不敢私受馈赠。王老爷的心意,陛下心领了,但这银票,还请收回。”
王崇义哈哈一笑,顺势将银票推向莫子琪一侧:“莫大人言重了。既然如此,那就当是老夫捐给朝廷,用于推广新盐、造福百姓的些许心意,总可以吧?”
莫子琪不动声色地将银票又推了回去:“王老爷若有此心,大可循正常途径,向户部捐输。此银票来历特殊,陛下既已过目,还是物归原主最为妥当。”
两人一来一往,银票在光洁的桌面上挪动了两回,气氛看似平和,内里却已交锋数个回合。王崇义见莫子琪态度坚决,知道此路不通,便也不再坚持,示意管家将银票收起,转而亲自为莫子琪斟了杯茶。
“莫大人年轻有为,深得陛下信重,主持盐政革新,实乃国家栋梁。”王崇义话锋一转,“老夫听闻,这雪花盐的民间代理之权,朝廷有意遴选两位诚信可靠的商贾?不知……这遴选的标准,具体为何?像老夫这般,世代经营,略有薄产,在各地也有些许渠道的,不知是否有幸能为朝廷效力?”
终于切入正题了。莫子琪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淡淡道:“陛下自有圣裁。代理之人,首要忠心可靠,能严守朝廷定价,维护盐政稳定。其次,才是财力与渠道。具体章程,不日将会明示天下,届时王老爷自可按章申请。”
“忠心可靠……严守定价……”王崇义捻着胡须,若有所思,“那是自然。只是,这‘可靠’二字,评判起来恐怕有些主观吧?不知陛下心中,可有人选?”
他这是在试探,陛下是否真如天香楼“偷听”到的那般,已内定风云山庄。莫子琪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陛下圣心烛照,明察秋毫,自会公正评判。下官只是奉命办事,不敢妄测圣意。”
两人正言语机锋间,一名管事模样的人神色慌张地小跑进来,也顾不得礼数,凑到王崇义耳边急促地低语了几句。
只见王崇义脸上那抹从容的客套笑容瞬间僵住,随即转为惊愕,甚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什么?!你说清楚,昶儿怎么了?!”
那管事额上冒汗,声音发抖,又将事情快速说了一遍,这次声音略大,连莫子琪也听清了“当街纵马”、“被京兆尹陆大人拿下”、“已押入天牢”等字眼,尤其当管事战战兢兢复述崔莹那番“杀了就杀了”、“女帝来了也不怕”的狂悖之言时……
王崇义的脸色已经从惊愕转为铁青,最后一片煞白,端着茶盏的手都微微颤抖起来。他猛地看向莫子琪,似乎想从这位陛下近臣脸上看出些什么。
而莫子琪,在听到“女帝来了也不怕”这句话时,眉头骤然紧锁,握着茶杯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他虽知世家子弟跋扈,却没想到竟敢嚣张至此!公然藐视皇权,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这哪里是纵马伤人的小事?这是将陛下的威严、朝廷的法度,都踩在了脚底下!
一股怒火直冲莫子琪头顶。他豁然起身,连茶几都被带得晃了一晃,杯中茶水溅出。
“王老爷!”莫子琪的声音失去了方才的平静,带着压抑的怒意和冰冷的质问,“令郎与崔氏女当街纵马、扰乱京师、险些酿出人命,已是触犯律法!更遑论……竟敢口出如此狂悖逆天之言!‘女帝来了也不怕’?呵……好大的口气!好一个琅琊王氏!好一个清河崔氏!”
他目光如刀,刺向面色惨白的王崇义:“王老爷此刻,恐怕不该再想着什么‘代理’之权了!还是想想,该如何向陛下解释,你王氏、崔氏的子弟,为何会如此‘忠心可靠’、‘敬畏朝廷’吧!”
说完,莫子琪再不看王崇义一眼,猛地一拂衣袖,转身大步离去,留下王崇义僵立在花厅之中,耳边回荡着莫子琪的怒斥和管事那句要命的复述,额头上终于渗出细密的冷汗。
那一千两银票,孤零零地躺在茶几上,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莫子琪拂袖而去,那句冰冷的质问和管事复述的狂悖之言,如同惊雷般在王崇义耳边炸响。花厅内死寂一片,只剩下他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心头擂鼓般的狂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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