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情况要比他们原先预想中的,稍好一些。
在这儿与他们遭遇的,并非是一个真正来自于过去的她和阎烬。
而是来自森林记忆里的她和阎烬。
大概的确如另一个「她」所言,因为她和阎烬是最强的。
他们曾给森林留下过相对深刻的记忆。
所以,当他们再一次来到森林,森林的意识便选择了他们,作为语言的接收者。
作为天地间自然生长的灵,它们比任何其他灵体,都更加敏锐。时间错乱总在空间错乱之后,起初时没有任何征兆,肉眼亦不可见,往往被误认成寻常迷障。
唯有它们,是第一时间察觉到的。
可森林不会言语,它能做的,就只有孤注一掷地散出自己的炁,将炁隐在迷雾中,形成领域。
领域里,森林记忆的凝结,走向他们,与他们相遇,让他们亲眼“看见”时空的错乱。
“若是求援,那还不简单?”
阎烬桀骜一笑。
“开阳神君大老远来幽冥一趟,可不能叫人家太闲。”
说着就向姒今朝讨留影石:
“留影石呢?可以还给本殿了。”
姒今朝朝远处仍在认命摇晃布袋子的阿镜招招手。
阿镜幽怨地飘过去。
姒今朝手摊开,阿镜就再幽怨地把布袋放在她掌心。
姒今朝打开布袋,取出留影石,还给阎烬。
阎烬伸手来接留影石的同时,嘴里大声嚷嚷:
“一定是时空错乱!正好开阳神君也在幽冥,待本殿下出去就禀明此事!”
阎烬铿锵有力的声音,在林中回荡。
一遍,两遍......
森林接收到了他的回应。
然后变化发生了。
头顶繁茂的枝叶,迅速萎缩下去,月光大片大片挥洒进来,短短几息之间,森林便快速走完了它的一生,从青葱年少到垂垂老矣,快速地凋零、腐朽。
而身侧,「阎烬」三号和黑衣姒今朝的身影也在减淡。
「阎烬」三号看着阎烬神情复杂。
嘴一张,就是讥讽:“看来几万年过去,我也没多少长进。”
黑衣「姒今朝」则是弯着眼眸同姒今朝笑:
“看来到了道别的时候。”
月光下,她的身体近乎透明,唯独笑起来,一双眼睛仍旧熠熠生辉。
“那么,永别了。”
「阎烬」三号唇翕动了一下,终是紧随着低声叹了一句:
“也罢,还活着就好。永别,保重。”
一阵轻风拂过。
「阎烬」三号、黑衣「姒今朝」也随森林一起湮没,化作虚无。
只留下茫茫一片空地。
脱困而喜悦的鬼修们。
以及杵在空地上,傻眼的一帮林中鸟兽。
阎烬眨眨眼:“这是......森林的馈赠?”
“大概。”
姒今朝表示认同。
“都还愣着干什么?积分不要了?!”
阎烬一声呵斥,一众鬼修顿时如梦初醒,兴奋地抄起武器冲向身边猎物!
同一时间,黑渊迷境外的围观者看到这一幕,也欢腾起来。
“这天大的便宜居然让他们捡到了!时空错乱,森林意识以散出全部力量为代价求救,心愿一了,森林死了,留下一群鸟兽任人宰割,啧啧。”
“也没你说的这么便宜吧?留影石现在才被想起来,一猜过程就很焦着了,而且外圈的猎物品阶都不高,也就胜在数量......卧槽!怎么还有个渡劫境的老臭鼬!”
什么臭鼬不臭鼬的,高台之上,开阳完全没心思顾及了,一张脸阴沉得好像要滴出墨。
而他旁边负责款待开阳的阴司审判官,则更是战战兢兢,满脸菜色。
完了完了......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
“怎么不说话?你们幽冥十大阎罗,就是这么管理幽冥的?”
开阳的发难终究是躲不过。
但十大阎罗不在,他一个阴司审判官,一是担不起这个责,二是心里门儿清,这种时候无论如何他现在都不能被唬住,一旦求了饶说了什么不小心、没注意之类的托词,可就是真的把这罪认下了!
待大殿下出来,他的下场,会比死更凄惨数十倍不止!
思及此,审判官再怕,也只能扯着嘴角,试图把这事儿敷衍过去:
“这......殿下们向来在管理幽冥上,尽心尽力,事事亲为,绝不可能出现此等疏忽,此事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这审判官能坐到这个位置,多少都是有几分脑子,说到这儿,立马就知道了锅该怎么甩,紧接着道:
“九殿下荒唐惯了,错认也说不准。且方才整个过程,九殿下那边光幕的画面都是黑的,声音嘈杂一片,具体发生了什么,谁都不清楚。此事非同小可,若贸然下结论,怕也是不妥。”
他赔着笑脸,给开阳续了茶,奉到他手边。
想着之前大殿下知会过的,这位开阳神君是个十足蠢货,很好糊弄,心里多了几分底,连语气都变得颇有风范起来。
“不如这样,等十位殿下狩猎完出来,再亲自陪同神君,前往其中一探究竟。”
开阳没接他的茶,也没看他,只是冷哼一声。
“你再糊弄本君试试呢?”
审判官一瞬间仿佛被扼住了喉咙,托词后的一番谄媚之言,被尽数截断,嘴张了又张,愣是半天没再憋出一句话。
只觉得连眼前都是黑的。
怎、怎么会这样?
不是说......
开阳瞥了一眼他的表情,都有点气笑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脑子不算聪明,但他又不是瞎子。
时空错乱,他早年碰上过一次。
不巧,也是森林求援。
只不过用的是托梦的形式。
等他们领悟到森林的言语,承诺会平息错乱之后,森林就是像光幕中发生的那样,在视野里无声枯萎、凋零、湮没。
这样的画面无疑是震撼的。
他一直都记得。
所以绝不可能认错。
在阴司审判官冷汗快要浸透前襟、即将扛不住压力跪地求饶之际,开阳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情绪,再次开口:
“这件事,本君会压下来。”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