姒今朝目视前方,并未看刘大武。
“可若是上了登仙梯,上苍穹遍地都是仙人。几位哥哥连自己都保护不了,如何还能保护得了别人。”
五个山贼都有些怔愣,似乎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时候,姒今朝才转向他们,眨眨眼:
“我当然不是替你们做决定,只是,倘若你们追寻的是长生,奋力去试也无不可。可若是你们想要的,是保护更多的人,作为妹妹,我会建议你们留在下苍穹。”
大多数时候多费口舌,都会使她厌烦。
念在他们护送她到蓬莱仙岛,那点微乎其微的情分,她不介意多说几句:
“要知道,所谓的仙人也没那么自由,不是不能在凡间使用法术就好,而是上去之后,再想走回头路,就不是自己能说的算了。”
她来下苍穹,因为她有空间之力。
其他修士想来下苍穹,就只能等仙门收徒的时候,四大宗联手打开通道,从登仙梯下来。
而,够资格下登仙梯的,显然只有四大宗指派的几个代表而已。
“希望几位哥哥,在踏上最高一阶登仙梯之前,仔细考虑清楚。”
她用着最轻快的语气,陈述着对弱者而言最残忍的现实。
面上始终带着笑,仿佛就只是简单地话话家常。
长久的沉默之后,刘大武道了谢:
“多谢妹子提醒,我们会重新考虑的。”
“再向大哥打听个事。”
闻言,刘大武一呆。
这、这就转移话题了?
都不给他们一点消化情绪的时间吗?
嗯,转眼七八年过去,妹子真是一点没变。
“只管问!哥几个在这一片也算是地头蛇了,只要是我们知道的,肯定全告诉你。不知道的,哥哥们再帮你去打听!”
刘大武撇开了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拍着胸脯保证。
“这一带,可有深而窄的峡谷?平时人迹罕至,有毒蛇毒虫出没,经过都要远远绕开的那一种。”
这一问,真给刘大武问住了。
“人迹罕至......是什么意思?”
“......就是基本上没有人会去的意思。”
“额,既然基本上都没人会去,我从哪里去知道?”
嘴在前面跑,脑子在后面追。
反应过来又连忙找补:“那什么,妹子你别着急,我问问。”
刘大武又看向身后一众山贼。
山贼们拨浪鼓式摇头。
刘大武有点尴尬:
“没事,等回了寨子,寨子里还有好多当地的难民,他们平时在这座山打猎、那座山采药的,他们肯定知道。”
姒今朝点点头,笑:“那就麻烦大哥了。”
这也是她想要去寨子看看的原因之一。
还有一个原因是......
姒今朝眸子侧移,余光悄然落在东莱寂无纷飞的雪白发丝上。
再悄然收回。
还有一个原因,是她知道,师兄想去。
叙着旧,一行人就到了刘大武说的寨子。
寨子建在半山腰,往山上来,比底下还要再秃一些,被扒了树皮坍塌再路上的树,被翻起来挖了草根的土块。
这是人类拼命想要活着的痕迹。
当然,还有枯骨。
沿途都有。
这里靠近京都,所以还算是少的,因为大部分难民都走国道,往都城去了。
寨子里的人听到动静,吭哧吭哧迎出来。
“当家的!你们回来了!”
一抬头,看到姒今朝等人,表情僵住,下意识就要往回缩。
“回来!不是来剿匪的,是老子......是老子朋友!”
刘大武喊完了,又连忙压低了声音跟姒今朝解释:
“妹子,你别误会,我从前天天跟他们炫耀我妹子是仙人,要是跟他们说实话,他们肯定又要瞎胡闹。”
末了,再眼神威慑一众山贼:
“进去之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应该不用老子再教你们。”
“放心吧大当家,我们已经知道错了,肯定不会再给这几位仙......咳,不会再给您的这几位朋友添麻烦。”
说着话,又忍不住偷偷看姒今朝他们。
起初时,他们以为是哪里来的“贵人”,只觉得他们满身华贵格外扎眼,后来知道是仙人,再看,才恍然发觉真的不一样。
而且越看越不一样。
哪怕他们说使用不了仙法,他们也仍旧能够说服自己,这就是仙人。
钱、权乃至**,滋养出的尊贵,就像腐尸堆里开出的花,总是若有似无散发着恶臭。
但他们每一个人都是香香的。
就好像自带......仙气?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唯恐自己的靠近是一种亵渎。
刚才从寨子里出来又缩回去的两个年轻人,听到自家老大的声音,从树后探了俩脑袋瓜子出来:
“大当家的,您哪来这样的朋友?您该不会出去一趟,背着我们偷偷被官府招安了吧?”
“放你他爹的屁!再污蔑老子,卸了你们的脑袋当球踢!”
听刘大武的语气并没有什么异样,那两个年轻人才将信将疑地走出来。
“是您以前落草为寇之前的朋友?”
“跟你们说不清楚,别疑神疑鬼的,我朋友他们有自己的事儿要忙呢,好不容易碰上,过来坐坐就走了。”
尽管刘大武这么说,他们看着姒今朝等人的眼神也还是警惕。
姒今朝歪头朝他们一笑:
“有带见面礼。”
说着手往袖子里一摸,摸出个馍。
没错,陈年老馍。
两人看着这馍,眼睛骤然迸发出强光。
馍在这种时候可是非常非常珍贵的粮食。
一个馍,就能让快要活活饿死的人续上命。
一个馍,就能让两个孩子吃饱,耐饿许久。
感受了一下自己空空的肚子,嘴里已经在疯狂分泌口水。
已经有多久没有吃到这种好东西了?
寨子里口多粮少,平日里劫来的财物,都会换成最廉价的麸皮、糠,炒干了嚼着吃,能分到更多的人。
可就在昨天半夜,寨子里又新来了一批难民,实在是口多粮少,他们几个今天留下守寨,费不了多少体力,就把自己的份额匀出来给了难民。
自己到现在还滴水未进。
“一、一个馍够谁吃?”
眼睛死死盯住她手里的馍,嘴上还在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