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死寂。
只有螺旋向下的金属通道,无声地延伸向未知的黑暗。墙壁上,幽蓝色的数据流像活着的血管一样微微起伏,映照着苏晚棠苍白而坚定的脸。
她半拖半抱着林深,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
林深很轻,轻得像个被掏空了灵魂的精致人偶。他的呼吸微弱到了极点,几乎感觉不到,但那微弱的节奏,却和她怀里那枚早已冰冷的机械香心奇迹般地同步着。
系统或许还在最低限度地运行,但他的意识,已经变成了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了。
苏晚棠终于走不动了。她背靠着冰冷、布满数据流的墙壁,小心地把林深放下来。看着他因为记忆被剥离而茫然空洞的脸,她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不能再等了。
她猛地撕开自己战术背心的衣领,露出了脖子上贴身佩戴的一条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颗水滴形状的、不知名的晶石,在黑暗中散发出微弱的冷光。
“以苏氏之血为契,以三世之魂为引……”她低声念诵着古老而晦涩的咒文,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她将晶石吊坠紧紧按在林深的胸口,那里,曾经是机械香心温暖跳动的地方。
“……开我心门,渡彼归岸。”
最后一个字落下,吊坠骤然爆发出耀眼的光芒!
比之前“共感血清”强烈百倍、千倍的意识洪流,瞬间将两人彻底淹没!
这一次,苏晚棠没有任何保留,也没有设立任何防线。她彻底敞开了自己的灵魂,任由那些最深沉的黑暗、恐惧和记忆,毫无阻碍地涌向林深那片空白的意识。
于是,林深“看”到了。
他看到一个只有五六岁的小女孩,独自待在奢华却空旷无比的房间里,面对着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但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闻不到,尝不出,甚至连雨水应有的冰凉都感觉不到。
五感尽失。她的世界,变成了一座永恒的、无声的监牢。
小女孩没有哭,只是蜷缩在角落里,用指甲一遍又一遍,在冰冷的地板上划着一个名字——一个她早已记不清模样的男人的名字。
他“看”到她长大后,成为了S级特工,在枪林弹雨中冷静地完成一个个九死一生的任务。然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对着任务报告里一张模糊的侧脸照片,发呆一整夜。那张照片上的人,就是他,林深。
他更真切地“感受”到了那股贯穿她所有记忆的、最核心的恐惧。
那不是对死亡的恐惧,也不是对痛苦的畏惧。
那是一种能把整个宇宙都冻结成冰的恐惧,它的名字,叫做“失去”。她最害怕的,是有一天从这永恒的黑暗中醒来,却发现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叫林深的男人。他所有的顽劣、狡黠和温柔,他存在过的一切痕迹,都被抹得一干二净。
就好像,他从未存在过。
这股庞大而真挚的情感,像一颗超新星,在林深死寂的意识荒原中轰然爆炸!那片空白的画布上,第一次被烙上了滚烫的、不属于系统数据的色彩!
“前面……就是量子锁。”
一个沙哑的声音打破了这短暂的意识交融。
是灰烬。他拄着一根捡来的金属杆,单膝跪地,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通道尽头。那里,一道由无数光丝交织而成的能量屏障,挡住了去路。
“需要双人生物认证,权限等级……最高。”他喘着粗气,语气却平静得可怕,“我的义眼,可以模拟一个。”
没等苏晚棠反应过来,他已经抬起手,两根手指毫不犹豫地、狠狠地插进了自己那空洞的左眼眶!
“滋啦——”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他硬生生地将那枚深度嵌合在眼眶里的特制义眼挖了出来!义眼上还连着血丝和神经组织,此刻却闪烁着幽蓝色的数据光芒。
“我本该死在三年前的‘清洗行动’里。”灰烬没有看苏晚棠,只是精准地将那枚血淋淋的义眼,按进了墙壁上一个不起眼的凹槽里,“是你把我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大小姐。”
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指令:“启动,最高权限,‘灰烬’协议。”
数据传输的进度条瞬间充满。
下一秒,“啪”的一声脆响,那枚义眼炸裂成一捧冰冷的金属尘埃。
灰烬的身体晃了晃,终于支撑不住,向前倒去。但在生命终结的最后一刻,他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嘴角竟然缓缓向上扬起,勾勒出一个生涩却真实的微笑——这是他追随苏家二十年来,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微笑。
光丝屏障应声消散。
门后不再是通道,而是一片无垠的、悬浮在黑暗中的虚空。
虚空的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座东西——一座山岳般巨大的香炉!
它通体由亿万种叫不出名字的废旧金属熔铸而成,表面坑坑洼洼,却又给人一种浑然天成、坚不可摧的感觉,仿佛是从时间的源头漂流而来的古老造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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