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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还没亮透，江城还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雾气里，但一场看不见的风暴，已经沿着城市地下的管道网络，悄悄蔓延开了。
城市数据中心，刺耳的警报声猛地响起，把值班人员吓得一个激灵。
“头儿！出事了！b3区、c7区，还有E2区的地下管网，同时探测到来源不明的高强度生物电信号！”
“信号来源追踪到了……在城西，坐标771，934……是那片废弃的工业区，到处都是废品站的地方！”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座隐藏极深的秘密实验室里。
身穿白色无菌服的“织茧者”正坐在复杂的控制台前。他面前的全息屏幕上，几条代表林深生命状态的曲线，正以一种非常奇怪的方式跳动着。
心跳、血压、体温……所有这些指标都极不稳定，忽高忽低，好像随时都会彻底崩溃。
但唯独有一项叫做“基因辐射逸散值”的数据，却像机械钟表一样精准，呈现出一种周期性的、一起一伏的增强模式，就像在进行一种深沉的、有规律的“呼吸”。
织茧者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像一阵风，迅速调出了一份标记着“最高绝密”的陈旧档案。
当这份几十年前的历史数据，与林深此刻的实时波形图完全重叠在一起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不可思议的事情！
节奏……竟然一模一样！
这股独特的频率，和三十年前那场被列为最高禁忌的“初代觉醒仪式”的引导节拍，完全吻合，分毫不差！
“他在模仿……模仿那个失败的‘0号实验’？”织茧者控制不住地低语出声，那张万年冰山般冷静的脸上，第一次浮现出无法掩饰的惊骇，“这不可能！那批实验体……所有的孩子，都在七天内脑死亡了！没有一个例外！”
---
废品站，地下密室。
这里的空气味道很怪，混合了烧熔的金属、还有某种草药的气息。
林深光着上身，盘腿坐在那个被他魔改过的焊台中央。
他的身上，横七竖八地缠满了冰冷的铜线，每一根铜线的尽头，都连接着一台由报废的心脏起搏器、一块颜色暗淡的战国时期玉蝉，再加上几张画着扭曲符文的锡箔纸，胡乱拼凑出来的古怪装置——他管这叫“仿生共鸣舱”。
这台机器发出低沉的嗡嗡声，听起来让人心烦意乱，像一头被束缚住的、躁动不安的钢铁野兽。
苏晚棠站在一旁，看着林深这一系列近乎自残的操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林深左手握着一把闪着寒光的手术刀，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在自己左边胸膛的皮肤上，干脆利落地划开了一道一寸多长的口子，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可他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接着，他用镊子夹起一枚早就用他那特殊能量熔炼过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桃木钱，动作精准地将其塞进了自己肋骨之间的缝隙里。
那块小小的桃木钱，就是他为那个阴魂不散的“影灵”，精心准备的“基因诱饵”。
“你这是在玩火**！”苏晚棠看着他因失血而越发苍白的脸，终于忍不住低吼出声，“影灵的那缕残魂现在像无头苍蝇一样在找宿主，你这样完全不设防，万一它趁机反过来彻底占据你的身体，控制你的意识，怎么办？”
“那就让它吃个够。”林深咧嘴一笑，虽然他双目失明，眼中没有任何光彩，可那笑容却像磨快的刀子，带着一股让人心底发寒的疯狂劲儿。
他抬起沾满自己鲜血的手，随意地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自信。
“等它吃饱了，老子再把它连骨头带肉吐出来的渣子，给你搓成一颗专门猎杀这些‘幽灵’的子弹。”
话音刚落，他猛地按下了那个简陋共鸣舱的启动按钮！
……
夜深了，外面一片死寂。
“嗡——”
伴随着一阵低沉得仿佛来自地底的共鸣声，林深主动放松了自己所有的意识防线，毫不设防地让自己体内那条经过“基因计划”改造过的、特殊的基因链，散发出微弱而混乱的波动。
这波动里，充满了濒临崩溃的绝望、力量耗尽后的极度虚弱，就像一头落入陷阱、流干了血、只剩最后一口气的猎物，对着黑暗中饥肠辘辘的捕食者，发出了最无法抗拒的诱惑。
果然！
一直潜伏在城市庞大数据库的阴暗角落里的、那一缕影灵的残存意识，瞬间就捕捉到了这股它梦寐以求的信号！
没有丝毫犹豫，它化作一道无形的意识洪流，沿着林深主动释放出的坐标，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疯狂地涌入了他的神经链接！
……
意识空间内，那座由无数闪烁着微光的基因丝线构成的三维立体迷宫，再次浮现。
林深的意识体，此刻蜷缩在迷宫最深处的一个角落，周身的光芒黯淡到了极点，仿佛风中的残烛，下一秒就会彻底熄灭。
影灵的意识则化作一头狰狞恐怖的阴影巨兽，它发出无声的咆哮，一头冲进迷宫。它能清晰地“闻到”那股属于“01号”本源的、无比香甜诱人的气息。
吞噬他！只要吞噬了他，自己就能补全残缺的部分，重新获得真正的身体和力量！
近了！更近了！
阴影巨兽张开仿佛能吞噬一切的血盆大口，带着贪婪与疯狂，毫不犹豫地咬向了那根代表着林深基因主链的、最粗壮也最核心的dNA光柱！
就在它的獠牙触碰到主链表面的那一刹那——
异变突生！
“嗡——！”
以那根dNA主链光柱为中心，周围上百根原本看起来杂乱无章、毫不起眼的基因链条上，瞬间亮起了无数个由古老甲骨文和现代电路符号交织构成的、复杂无比的“陷阱阵列”！
一枚深埋在意识海最底层的、散发着苍凉气息的战国编钟残片虚影，悍然浮现！
“铛——！”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能穿透灵魂本身的钟鸣，在意识空间内轰然炸响！
原本属于“坤卦”的唤醒音律，在万分之一秒内被强行逆转，化作了《周易》之中，象征着“终结之后必有新生”的——“复卦”频率！
这，正是当年“基因计划”内部，被研发出来、用以无情清除所有失败实验体的终极手段——“格式化代码”！
“啊——！！！”
影灵发出了无声却凄厉到极点的惨叫！它的意识体就像被扔进了滚烫的强酸里，开始剧烈地扭曲、沸腾、然后寸寸碎裂！
然而，林深却并没有趁着这个机会将它彻底消灭。
他那原本黯淡无光的意识体，在这一瞬间光芒大放，一步跨出，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正在崩溃的影灵面前。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已经用焊台里熔融的焊料，凭空凝聚出了一把闪烁着幽蓝色电光的、细得像牛毛一样的探针。
“想就这么死了？没那么便宜的事。”
他一把扼住影灵正在不断消散的、虚幻的脖颈，将那根冰冷的、带着强大解析力量的探针，毫不留情地狠狠刺入了对方眉心的位置！
系统的“信息解析”功能被强行启动，开始像强盗一样，疯狂抽取、读取着影灵正在崩解的意识里，那些尘封的记忆碎片！
无数混乱不堪、光怪陆离的画面，像决堤的洪水，冲进了林深的脑海：
阴冷得如同停尸房的手术室里，十二个眼神麻木、毫无生气的小孩，被像货物一样依次排列在手术台上。冰冷的针头刺入他们稚嫩的后颈，将颜色各异的、闪烁着诡异光芒的基因序列，强行注射进他们的身体……
一个接一个的孩子在难以想象的剧痛中浑身抽搐，皮肤下鼓起蠕动的包块，然后在接下来的七天之内，毫无例外地，全部陷入了脑死亡，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唯有那个被标记为“01号”的孩子，他竟然奇迹般地承受住了全部十二种完全不同、甚至互相冲突的基因序列的粗暴融合！他的身体在一次次濒临彻底崩溃的边缘，又一次次顽强地重组，最终达到了一个极其罕见、近乎完美的平衡状态！
最后的记忆镜头，猛地定格在一份被多重密码加密的电子日志界面上。
一行冰冷得没有任何感**彩的白色文字，像烙印一样，死死钉在屏幕的正中央：
【“管理员”权限，仅授予成功完成‘全序列兼容’之最终个体。
当前唯一达标个体：林深（编号01）。】
看到这里，林深的意识体在剧烈的精神震荡中，发出了一声冰冷到了骨子里的低笑。
“所以……我根本不是什么被淘汰的废品实验体。”
“我是那个被选中的‘唯一’，然后……又在某个时刻，被他们无情地背叛和遗弃了。”
---
现实世界中。
“噗——！”
林深猛地向前一倾，控制不住地喷出了一大口颜色漆黑如墨、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淤血。他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了，虚弱得几乎站不稳。
但他的右手，却异常稳定地摊开了。那根细如牛毛的探针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粒只有米粒大小、内部不断闪烁着幽暗光芒的晶状物体。
那是被他那神秘的系统，强行压缩到极致的——影灵的核心记忆晶体。
他用尽身体里最后残存的一丝力气，小心翼翼地将这粒蕴含着大量秘密的晶体，封进了一截早就准备好的黄铜小管里，然后拿起焊枪，用高温火焰将管子的接口彻底焊死，不留一丝缝隙。
“好了，现在轮到我来制定规则了。”
林深喃喃自语，将这根还滚烫着的黄铜管，猛地插进了改装焊台侧面一个预留的能量输入槽里，毫不犹豫地启动了那个他预先设定好的、“逆向广播”程序。
一股极其特殊、混合了影灵残魂特性、他自己独有的管理员密钥、以及复卦那种终结与新生频率的混乱信号，沿着他之前偷偷铺设好的、连接着城市老旧管网的地下线路，像一颗被引爆的炸弹，瞬间向四面八方扩散开来！
下一刻，整个江城，无数个不起眼的角落。
银行外面老旧的Atm机屏幕、地铁站里循环播放广告的电子牌、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的收银显示器……所有那些还连接着城市老旧电子线路的屏幕，都在同一时刻，剧烈地闪烁、花屏了一下！
紧接着，所有屏幕上，不约而同地、清晰地浮现出同一行用古朴篆书写就的文字，像一句来自远古的无声宣告：
「真正的管理员，从不在名单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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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密实验室内。
织茧者像是被雷劈中一样，猛地从控制台前的座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
他死死地盯着主屏幕上那句仿佛带着审判力量的话语，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他猛地抬起自己的左臂，粗暴地一把撕开了洁白的无菌服袖子。
在他小臂内侧的皮肤上，赫然烙印着一个清晰的、黑白分明的条形码。
条形码的下方，是一串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数字编号：08。
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行字，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臂上这个代表着“物品”身份的烙印，整个人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和深入骨髓的茫然。
“原来……我们……我们都只是……随时可以被替换掉的……替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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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品站那间充斥着血腥和焦糊味的密室里，林深在完成这最后的操作后，身体和精神终于同时达到了极限，直挺挺地向着后方倒去。
苏晚棠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在他摔倒在地之前，用力将他接在了自己怀里。
“结束了吗？一切都……结束了吗？”她感受到他胸口那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的起伏，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希冀问道。
林深双眼紧闭，嘴角却艰难地勾起了一抹疲惫而又带着残酷意味的弧度，他用尽最后一丝残存的气力，气息微弱地在苏晚棠耳边，断断续续地吐出几个字：
“不……这……只是个……开始……”
他的身体，正在以一种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快的速度崩溃、恶化，皮肤下不正常的蠕动更加明显。但他的精神，他的意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清醒和明晰。
他知道，想要真正承载起那个“管理员”身份所带来的全部力量和沉重使命，光靠一块桃木钱、几根铜线，和他这点拼命的狠劲儿，是远远不够的。
他需要一次真正的、彻彻底底的……
脱胎换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