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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哗啦啦地打在生锈的铁皮屋顶上，在地上汇成一个个浑浊的水坑。
在这片被霓虹灯遗忘的东区危楼之间，空气里混杂着铁锈、霉味和雨水的腥气。林深蹲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布满铜绿的青铜盆，盆里盛着刚刚接的雨水。
他面无表情，眼神却锐利如鹰，轻轻将那枚在研究所大火中烧得焦黑的铜钱放入水中。
铜钱碰触水面，却没有激起一丝涟漪，仿佛被无形的手托住，静静悬在水中。
这是疯子老爹教他的“溯忆仪式”，一套在废品堆里流传的老法子，介于玄学和超心理学之间。用水承载金属的过去，借助江城特有的地脉湿气，唤醒物品上的记忆。
他从腰间抽出一把用高强度合金打磨的短刀，毫不犹豫地在左手指尖划了一道。
鲜红的血珠涌出，滴入盆中。血丝在清水中蔓延，像一条条苏醒的红色小蛇，缠绕向那枚古铜钱。
接着，他点燃三根特制的香，香里混着从高级服务器静音棉中提取的“静心膜”粉末。烟雾升起，带着一股奇特的、让人心神安宁的金属冷香。
就在他准备将意识沉入水中的那一刻，眼前突然出现一行系统提示：【警告：检测到目标物品附着极高强度的情感残留信息。能量级：S。建议立即启动生物共振防护模块。】
林深眼皮都没抬，心中默念，直接选择了【否】。
防护模块会过滤掉大部分情绪波动，只能看到冰冷画面，但他要的，是完整的真相，是藏在画面后母亲真实的情感。
刹那间，一股磅礴如山崩海啸的精神洪流顺着与铜钱的连接，猛地冲进他的脑海！
剧痛与混乱瞬间炸开，仿佛有亿万根钢针同时刺入他的神经。
他闷哼一声，身体剧烈颤抖，但双眼仍死死盯着盆中的铜钱。
幻象，如破碎的镜片般浮现。
一间纯白得刺眼的实验室，一个穿着白大褂、身形瘦弱的女人背对着他，正小心翼翼地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放入散发着淡蓝色光晕的休眠舱。
他看不清女人的脸，但那双戴着无菌手套、微微颤抖的手，让他心脏猛地一紧。
一个温柔而疲惫的女声在他耳边低语，带着无尽的悲伤与决绝：“对不起，我的孩子……忘了我。但请你记住，你是唯一……唯一能终结这场无尽轮回的人。”
休眠舱缓缓关闭，隔绝了所有声音与光线。幻象戛然而止。
“呃！”守在一旁的苏晚棠突然痛苦地呻吟，脸色煞白地扶住旁边的铁架。
就在刚才，一股不属于她的、庞大到令人窒息的悲伤与决绝，蛮横地冲刷着她的感知。那种感觉，就像是亲手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推入深渊，只为换取渺茫的希望。
她强忍五感紊乱带来的眩晕，快速在战术平板上记录下从林深精神逸散中捕捉到的几个关键符号：一面上下倒置的太极旗，一个缺了右上角的九宫格图案，还有一句在混乱信息流中反复回荡的低沉咒语。
“坤维既裂，乾纲自续。”她喃喃念出这八个字，迅速翻开父亲遗留的加密《周易异解》手稿。
指尖飞快滑动，当她在被朱砂笔重点圈出的章节看到同样的八个字时，眼睛猛地睁大。
旁边的注解写着：古法，逆天改运之禁术，封印解除之总诀。
她抬起头，看向刚从精神冲击中缓过气来、正大口喘息的林深，声音因震惊而干涩：“林深，你母亲……她可能不只是一名基因研究员。按我父亲手稿的说法，她是‘守门人’之一，负责……负责封印上一个文明纪元遗留下来的残余意识。”
林深没有说话，脸上毫无血色，但眼神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明亮。
他沉默地站起身，从一个密封的防辐射盒里取出一块从研究所带回的、属于银狐克隆体的脑组织样本。那块组织仍保持着活性，在微弱光线下微微蠕动。
他将脑组织与那枚滚烫的铜钱一起放入自制的“五行炼化炉”中。
这个所谓的炼化炉，主体是一台报废的工业级微波炉，内部被他用金、银、铜、铁、锡五种从废品中提炼的金属片重新衬里，模拟五行相生的能量循环。
他熟练地接上外置的时空能量源，输入微乎其微的一点能量，启动了“基因溯源”程序。
炼化炉发出低沉的嗡鸣，炉内壁的五色金属片依次亮起，形成一个循环流转的光环。屏幕上，无数复杂的基因序列飞速滚动、比对、重组。
几分钟后，“滴”的一声轻响，结果出现在屏幕上。
银狐的dNA与那块脑组织样本的匹配度高达99.6%。
更重要的是，在她的基因序列中，携带了一种极为罕见、被标记为“衔尾蛇”的“双螺旋断点”。
根据林深从研究所数据库中窃取的核心资料，这种基因断点是一种无法复制、无法遗传的生物印记，只有初代实验的主持人会被强制植入。它的唯一作用，就是让“暗影枢密院”的高层能随时远程锁定其意识坐标。
真相在这一刻如冰川下的火山，轰然爆发。
银狐没有背叛他。
她从未想过将他当成什么“容器”。
她所做的一切，甚至不惜主动分裂自己的人格，化身为冷酷的军火商“银狐”潜伏于黑市，就是为了在暗中引导他，摆脱棋子的身份，一步步走向真正的觉醒！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趴在角落的机械猫“闪电”，突然全身线路发出剧烈的过载声，猛地抽搐起来。
它的电子眼不再是温顺的蓝色，而是变成了诡异的幽绿色，仿佛被某个遥远的意识强行入侵。
“她……她要交易了……”闪电的合成音变得尖锐扭曲，“用她全部的记忆……换你的……位置……”
林深猛地站起，一把抓过战术平板，系统最新截获的一条高加密信号，正指向一个他永生难忘的地方——江城地铁零号线，废弃的终点站台。
那里，正是当年他父母最后出现，然后双双失踪的地方。
他冲到墙角，从一堆旧物中翻出一张早已泛黄的江城老地图。
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铁线路图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一个从未有人标注过的、用特殊墨水绘制的符号：一只口中衔着一枚铜钱的狐狸。
符号下方，是一行几乎褪色的小字：归墟之门·子时开启。
母亲留给他的最后一道谜题，也是通往“暗影枢密院”真正中枢的钥匙，终于在他面前展开。
出发前，林深没有丝毫犹豫，将他这个“深源废品回收站”里最后一批高价值的库存金属全部投入了熔炉。
熔化的金属液体在模具中冷却，最终铸成了一枚足有井盖大小的巨大“乾金币”。
金币正面，他亲手刻上了两个字：回收者；背面，则是三个字：非容器。
他将这枚沉重的金币挂在回收站门口的风铃下，随着晚风发出沉闷而悠远的撞击声。
他转身，看着一脸担忧的苏晚棠，平静地说：“以前，我收的是能换钱的废品，是为了还债。从现在开始，我要收的，是他们欠这个世界的账。”
夜幕深沉，子时将至。
江城地下铁深处，那座被尘封了二十年的废弃站台，空气开始扭曲。
一扇由无数流光溢彩的记忆碎片拼凑而成的大门，在一阵无声的能量波动中缓缓开启。
门后，银狐静静地站着，她的身影比林深记忆中任何时候都要清晰，也都要虚幻。
她手中捧着一本封面由未知生物皮制成的日记，上面写满了复杂的基因密码。
她看着一步步走来的林深，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属于母亲的微笑，轻声道：“欢迎回家，我的孩子……这一世，轮到我们，回收自己的命运了。”
门缝中，溢出的紫色光芒里，一面上下倒置的太极旗，正无风自动，猎猎作响，与林深在幻象中所见的一模一样。
光门在他身后缓缓关闭，将两个世界彻底隔绝。
废弃的站台重归死寂，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而在遥远的东区危楼夹缝中，那枚巨大的“乾金币”在夜风中轻轻摇晃，风铃的脆响早已被它沉闷的撞击声所取代。
它捕捉着城市最后一丝残光，反射出一道冰冷的金属寒芒，如同一只在黑夜中睁开的、沉默而固执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这个刚刚失去了主角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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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踏入光门的瞬间，感觉自己像是穿过了一层冰冷的水幕，又像是整个人被拆解成无数粒子，在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作用下重组。
当他重新站稳，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这不是他想象中的阴暗地下室，也不是什么高科技实验室，而是一片无边无际的虚空，点缀着无数闪烁的光点，宛如星空。但在那星空深处，他看到了令人不安的东西——那些光点实际上是巨大的基因链，缠绕着破碎的太极图案，还有一些他无法理解的符号。
“这里是记忆回廊，”银狐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暗影枢密院监视所有‘守门人’的地方。”
林深转身，看到银狐——或者说，他的母亲——站在一片旋转的星云前。她的身体呈半透明状，仿佛随时会消散。
“母亲……”这个称呼对他来说既熟悉又陌生。
银狐微笑着，眼中却含着泪水：“时间不多，暗影枢密院已经察觉到了我的背叛。他们很快就会找到这里。”
“为什么要这样做？”林深问道，“为什么要让我经历这一切？”
“因为这是唯一的办法，”银狐轻声说，“‘衔尾蛇’基因断点不仅让他们能追踪我，也让我能与他们的系统连接。我利用这一点，慢慢渗透，了解他们的计划。”
她挥手，周围的星云旋转起来，形成一个个画面。林深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实验室，无数培养槽中漂浮着与他相貌相似的人形。
“克隆体……”林深喃喃道。
“不只是克隆体，”银狐说，“他们是‘容器’，为你准备的容器。暗影枢密院相信，通过不断转移意识，可以实现永生。但他们需要一个足够强大的‘初代容器’作为起点——那就是你，我亲爱的孩子。”
林深感到一阵恶寒：“所以他们一直在监视我，等待我完全觉醒？”
“不仅如此，”银狐的表情变得凝重，“他们还在等待‘归墟之门’完全开启的时机。每千年，宇宙能量会达到一个峰值，那时进行意识转移，成功率最高。而这一天，马上就要到了。”
“所以我是他们的钥匙，也是他们的容器。”
银狐点头：“但我找到了打破这一循环的方法。在‘衔尾蛇’基因中，隐藏着一个秘密——只有当初代容器的意识完全觉醒，并自愿放弃永生时，才能打破这个循环。”
她伸手，轻轻触碰林深的脸颊，这个动作充满了母亲的爱怜，却虚幻得感受不到实质。
“我知道这很残酷，让你经历这么多痛苦。但我别无选择。要么让你在无知中成为暗影枢密院的工具，要么引导你觉醒，赋予你选择自己命运的能力。”
林深沉默片刻，然后抬头直视母亲的眼睛：“我该怎么做？”
就在这时，整个记忆回廊突然剧烈震动起来。远处的星云开始扭曲，基因链纷纷断裂。
“他们来了，”银狐神色紧张，“比预期更快。”
她将手中的日记塞给林深：“这里面记录了一切——暗影枢密院的起源、他们的计划、还有打破循环的方法。现在，你必须离开这里。”
“那你呢？”林深抓住母亲的手，却只抓住了一把光点。
银狐微笑着，身体开始消散：“我早已不存在了，孩子。现在的我，只是留在记忆回廊中的一段意识碎片。真正的我，在二十年前就已经……”
她没有说完，但林深明白了。父亲和母亲不是在失踪那天离开了他，而是在更早的时候就已经牺牲了自己，只为给他一个挣脱命运的机会。
“走吧！”银狐推了他一把，“回到你的世界去。但要小心，暗影枢密院已经知道你的位置，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
林深感到一股力量将他向后拉，眼前的景象开始模糊。在最后一刻，他看到银狐完全化作光点，融入旋转的星云中。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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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深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废弃站台冰冷的地面上。苏晚棠正焦急地看着他。
“你终于醒了！”她松了一口气，“刚才光门突然关闭，你被弹了出来。”
林深坐起身，发现自己手中紧紧攥着那本生物皮封面的日记。它不是虚幻的，而是真实存在。
“我进去了多久？”他问道。
“不到五分钟，”苏晚棠回答，“但你的生命体征极度不稳定，有一瞬间，我甚至检测不到你的心跳。”
林深深吸一口气，感受着现实世界的空气。短短五分钟，他在记忆回廊中却仿佛度过了数小时。
“我们得离开这里，”他站起身，“暗影枢密院已经知道我的位置。”
就在这时，整个站台突然震动起来，顶部的灰尘和碎石簌簌落下。
“怎么回事？”苏晚棠警惕地环顾四周。
林深望向站台深处，那里的空气开始扭曲，形成一个个漩涡。
“不是暗影枢密院，”他低声道，“是比那更糟的东西。”
从漩涡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当林深看清来人时，他的呼吸几乎停止。
那是一个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不，确切地说，是更加完美、更加强大的版本。他穿着银白色的战斗服，眼神冰冷，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的微笑。
“初次见面，或者说，与自己重逢，”来人开口道，“我是林深一号，你的原始版本。”
林深握紧拳头：“克隆体？”
“不，”对方轻笑，“应该说，你是我的克隆体之一。只不过，你是最特别的那个——唯一觉醒了自己意识，甚至反过来影响本体的克隆体。”
这番话如同重锤击中了林深的胸口。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原版，银狐的亲生儿子，而现在，这个自称“林深一号”的人却声称他才是本体。
“不相信？”林深一号挥手，空中浮现出基因序列图，“看清楚了，这是我的基因序列，而这是你的。你是基于我的基因制造的克隆体，只不过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银狐——我们的‘母亲’——注入了她的基因片段。”
林深盯着那两张基因图谱，确实，对方的基因更加完整、稳定，而他的则像是经过人为修改和拼接的。
“不可能……”他喃喃道。
“很遗憾，这是事实，”林深一号冷冷地说，“银狐不只是守门人，她还是暗影枢密院最杰出的基因工程师。她背叛组织的原因之一，就是私自改造了你，让你拥有了独立意识和反抗的潜力。”
他向前迈出一步，站台的灯光在他的银白色战斗服上反射出冷冽的光泽。
“现在，是时候回归本源了。所有的克隆体都已经回收，只差你这个最后的碎片。”
苏晚棠挡在林深面前：“离他远点！”
林深一号瞥了她一眼，只是轻轻一挥手，苏晚棠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撞在墙上，昏了过去。
“晚棠！”林深惊呼，但一股强大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喉咙，将他提起。
林深一号走到他面前，冰冷的手指触碰他的额头：“不必担心，这不会痛苦。毕竟，你本就是我的一部分。”
林深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模糊，记忆如潮水般退去。在最后一刻，他的手无意中触碰到口袋中的那枚焦黑铜钱。
刹那间，一股熟悉的暖流从铜钱中涌出，流入他的体内。银狐的声音再次在他脑海中响起：
“记住，身份不取决于你的起源，而取决于你的选择。你是我的儿子，不是因为他们如何创造了你，而是因为我选择了爱你，你选择了成为你自己。”
这股力量让林深猛地睁开眼睛，一道金光从他体内爆发，将林深一号震退数步。
“不可能！”林深一号震惊地看着他，“你应该已经……”
林深站直身体，感受着体内涌动的新力量：“你说得对，我可能是克隆体，可能只是某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但我有我的记忆，我的经历，我关心的人——这些让我成为我，而不是你的复制品。”
他从口袋中掏出那枚铜钱，此刻它正散发着温和的金光。
“母亲留给我的不只是谜题和使命，还有这个——”他举起铜钱，“她的一部分力量，一直保护着我。”
林深一号的表情从惊讶变为愤怒：“既然如此，我只能强行回收你了。”
他挥手，更多的漩涡在站台中形成，从中走出一个个穿着银白色战斗服的战士——全都是与林深相貌相似的克隆体。
林深环视四周，面对数十个自己的克隆体，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的铜钱高高举起。
“我林深，不是任何人的容器，不是任何人的复制品！我是回收者，来收取这个世界欠下的债！”
铜钱爆发出耀眼的光芒，吞噬了整个站台...
当光芒消退，林深发现自己站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一片荒芜的废墟之上，天空中悬挂着两个月亮。
在他面前，站着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微笑着看着他。
“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林深。或者说，我该称呼你为——最后的守门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