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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夜风卷着铁锈和尘埃灌入仓库，吹不散那股浓得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林深单膝跪地，一只手撑在地上，另一只手抹过唇角，指尖染上一抹刺眼的鲜红。鼻血不受控制地滴落，正砸在那件被他从废料堆里翻出来的、泛黄发黑的旧实验服上。
啪嗒。
血珠迅速被那粗糙的布料吸收，诡异的是，袖口那个已经褪成淡黄色的“07”编号，在接触到鲜血的瞬间，竟然微微亮起一丝难以察觉的微光，像是一只沉睡已久的邪恶眼睛，骤然睁开了一条缝！
他眼前仍残留着刚才那阵恐怖幻象的碎片——冰冷的金属束缚椅、电极环烧焦皮肉的恶心气味、玻璃观察墙后渡鸦那张毫无人类情感的脸……
还有那个女孩，声嘶力竭、带着哭腔的尖叫：“别睡！林深！千万别睡！他们要抽干你的——”
十七岁。江城地下研究所。最后一次听见她的声音。
而现在，这件本该早已销毁的实验服，竟然像一个怨灵载体，封存着他当年最痛苦的记忆波段？
不……不对！
不是封存！
是陷阱！是被人故意留下的、触发式的精神炸弹！
系统视网膜上猩红的警告还未完全消散：【检测到高密度记忆残留波，源头锁定：江城地下七号生物实验室——强制回溯程序已中断！】
他根本没选择“是”，就被那股阴毒的精神力量强行拖进了那段被刻意尘封的黑暗回忆！
“咳……咳咳！”林深猛地咳出一口带着血沫的唾沫，手指因为用力而指甲翻起，死死抠进水泥地的缝隙里，试图用剧痛来对抗脑海里的翻江倒海。
冷汗混着血迹从他额角滑落，在脸颊上划出几道狼狈的痕迹。
他强迫自己抬起头，视线模糊了一瞬又强行凝聚。
不远处，吴老头瘫倒在一堆磁悬浮摩托的残骸后面，脸色白得跟纸一样，嘴唇哆嗦着，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漏气声，眼神里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迷茫。
他不是怕死。
他是怕“被忘记”。忘记自己是谁，为什么来这里，那口鼎是什么，甚至……忘记眼前这个正在拼命的年轻人是谁！
因为“灰鸦”已经到了。
仓库那扇厚重的铁门，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抚摸，悄无声息地向两侧滑开。
没有脚步声。
只有一种低沉的、几乎要融入背景噪音的嗡鸣声，从脚下地面传来，像是某种能够直接干扰神经元的共振波，正无声无息地在空气中扩散。
一个瘦削、仿佛全身都没有重量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毫无特色的灰色衣裤，脸上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覆盖着一层不断流动的灰雾，瞳孔仿佛是由铅灰色的流云构成，目光所及之处，连光线都似乎变得粘稠、迟滞。
灰鸦。
他微微抬起右手，枯瘦的指尖在虚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完全透明、却能让光线产生细微扭曲的波纹，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瞬间笼罩了整个仓库空间！
这不是能量力场，也不是物理屏障。
这是一种更诡异、更可怕的东西——记忆静默区！
“我……我是来……”吴老头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比，喃喃自语，“我来修……修古董……对，修个鼎……老板给的活儿……干完拿钱……”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飘忽，里面所有的情感和目的都被抽干了，变成了一个空洞的、只会执行简单指令的躯壳。
林深瞳孔急缩！
这能力，比火鸦那种纯粹依靠暴力毁灭的莽夫，可怕一百倍！
这不是杀人。
这是“抹除”！是把一个人从“存在”的层面上，一点点、彻底地擦掉！名字、记忆、爱恨、动机……全部归零。等到能力解除，你甚至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做过什么，爱过谁，恨过谁。
而他林深，就是灰鸦此行的终极目标！
他疯狂压榨着意志力，对抗着那股试图侵入脑海、抹去自我认知的恐怖力量，咬破的舌尖不断用新的剧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不能硬刚！对方的能力根本不在物理层面！
正面冲突，就算他刚刚掌握了“炎缚”能力，也绝对撑不过三秒！
必须用脑子！必须利用环境！
他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满地狼藉的废品堆，忽然定格在那件实验服上！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瞬间在脑中成型！
他猛地伸出手，动作故意显得迟滞而挣扎，仿佛还在与精神侵蚀对抗，一把抓起了那件不祥的实验服。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似的，猛地一甩！
“哗啦——哐当！”
实验服划过一道弧线，砸进了远处一堆报废的机械臂和铁架之中，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灰鸦那覆盖着灰雾的眼睛微微一动，头颅以一种非人的平稳速度，缓缓转向声音来源。
就是现在！
林深低下头，这个动作完美掩饰了他脚踝的细微动作——他早已悄悄将一段极细的铌钛合金线缠在脚踝，而线的另一端，则连接着旁边一个早已报废、但内部线路仍部分完好的老旧配电箱的裸露接口！
整条线路隐藏在一堆杂乱的电线残骸下，极其隐蔽！
他呼吸放到最轻，全身肌肉紧绷如同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等待着唯一的时机。
灰鸦的脚步果然出现了瞬间的迟疑。
他再次抬起手，那道透明的、足以抹除存在的波纹再次扩散，这次精准地朝着实验服落点的铁堆方向蔓延而去——他需要确认，那是否是目标故意抛出的诱饵，或者藏着什么陷阱。
林深依旧一动不动，如同蛰伏的毒蛇。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但脑海中却无比清晰地构建出那个老旧配电箱内部的景象：锈蚀的铜片、老化开裂的绝缘层、那根负载最大、即将因为短路而瞬间爆燃的主电缆……
根据系统估算，最多十秒，那里就会炸成一团火球。
但他不需要十秒。
他只需要爆炸瞬间产生的、那足以刺瞎人眼的极致强光，以及所有人——包括灰鸦——本能闭眼或视线受阻的那一刹那！
就在灰鸦的注意力被声响吸引、脚步微顿、清除波纹转向的千钧一发之际——
林深的右脚踝猛地向内一收！绷直的铌钛合金线被瞬间扯紧！
“啪！”一声极其细微的断裂声响起。
线路，接通了！
噼里啪啦——！！！
刺眼的电火花猛地从配电箱里炸开！如同无数条狂舞的银蛇！瞬间将那片区域映照得一片猩红！
狂暴的电弧疯狂抽打灼烧着金属箱体，发出令人牙酸的爆响！浓密的黑烟混合着强烈的焦臭味冲天而起！
灰鸦那流动的灰雾双眼，在这一片突如其来的强光和混乱中，本能地闭合了一下——即便他的能力超越常规五感，视觉依然是引导他进行“存在定位”和“记忆清除”的重要锚点之一！
就是这一下！
林深脑中轰然响起系统冰冷而急促的提示音——
【紧急协议启动！消耗储备时空能量37%！启动“回溯模组”：目标，时间倒流10秒！】
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被瞬间抽空！
眼前的景象如同按下了倒放键——狂舞的电弧缩回箱内，升腾的黑烟倒卷而回，迸射的火星原路返回……时间在一种蛮横的力量下被强行拨回了十秒之前！
一切回归到爆炸发生前的那个瞬间！
林深瞳孔剧烈震动，但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他如同猎豹般猛地扑向那件实验服，一把捞起，转身就以最快的速度将其塞进了角落里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箱子里——那是他之前用三台报废微波炉的核心部件拼改出来的“简易电磁屏蔽箱”，本来是防着万象商会可能的精神探测手段，没想到此刻成了救命的堡垒！
箱门猛地合拢，锁死！
他本人则一个狼狈的翻滚，躲到了焊接工作台的下方，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铁架子上，震得旧伤阵阵发麻。
几乎就在他完成这一切的同时！
灰鸦那恐怖的清除波纹，如同无声的潮水般漫过了实验服原本所在的位置。
空气中的尘埃仿佛都静止了，那片区域的“存在感”被瞬间抹除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来没有任何东西在那里停留过。
然而，那里早已空无一物。
灰鸦的脚步第一次真正地停顿了下来。
他脸上那流动的灰雾似乎凝滞了一瞬，一个带着明显惊疑和不确定的低语声，仿佛直接响在空气中：
“你……干涉了因果序列？”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却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他能抹除记忆，能抹去存在痕迹，甚至能让人遗忘掉“呼吸”本身的概念。但因果——那条贯穿时间前后的铁律——从未有人能够真正挣脱或篡改！
而眼前这个目标，竟然在“结果”发生之前，强行修改了“因”？
这违背了他所认知的一切法则！
林深蜷缩在工作台的阴影下，牙关紧咬，太阳穴青筋暴起，冷汗如同小溪般不断淌下。
时间回溯带来的反噬如同千万根冰针刺入他的大脑，耳中全是高频的嗡鸣，手臂上那道自基因实验后就留下的焦黑疤痕再次崩裂开来，渗出暗红色的血丝。
他几乎要窒息，但眼神却像淬火的刀子，死死盯住灰鸦的脚下——那双鞋的鞋底，干净得不可思议，仿佛从未真正沾染过这个世界的尘埃。
他不是完全的实体！或者说，他的“存在”状态已经超越了常规物理概念！
这个发现让林深心底寒意更盛。灰鸦的能力，恐怕早已不是简单的“记忆清除”，而是触摸到了某种“存在删改”的法则边缘！
刚才只要再慢上零点一秒，他现在就会变得和吴老头一样，成为一个只会念叨“修古董”的空洞躯壳！
不能留！必须立刻离开！
他咬紧牙关，用意志力强行驱动几乎要散架的身体，指尖悄无声息地勾住了地上一样东西——那是一小段之前修复噬天鼎时剥离下来的“寒星锁链”残片，散发着极致的寒气，本来是想留着以后合成特殊合金用的。
此刻，它成了唯一可能干扰对方的东西！
他猛地抬手，将那段锁链残片狠狠射向屋顶一根裸露的通风管道！
当啷！
金属撞击声清脆响起的同时，刺骨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通风管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凝结出一层白霜，冰冷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
其中一滴水珠，在昏黄的光线下，恰好折射出了一抹极其淡薄、几乎无法察觉的灰色扭曲人影——正好映照出灰鸦所站立的位置！
林深瞳孔猛地一缩，不再犹豫，用尽最后力气，右拳狠狠砸向身旁支撑货架的主要承重梁！
轰隆隆——！！！
整排巨大的货架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锈蚀的机械臂、报废的引擎块、扭曲的金属梁……如同山崩般轰然砸落，瞬间将灰鸦前进的路线彻底堵死！
烟尘如同炸弹爆炸般冲天而起，彻底遮蔽了一切视线。
等弥漫的尘埃稍稍散去，灰鸦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一句低沉得仿佛错觉的话语，残留在一片死寂的空气中：
“渡鸦的档案里……你早已被标记为‘已清除’……”
仓库里，只剩下林深粗重无比的喘息声。
他瘫坐在冰冷的土地上，胸口剧烈起伏，感觉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再次强制弹出，一行猩红色的文字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微弱脑波信号残留，频率与“基因觉醒计划-实验体09号”匹配度99.7%！该信号正与当前时空产生异常共振！信号来源：未知！！！】
09号？！
那个总是躲在七号培养舱后面，哭着求他不要进去接受“最终适配”的女孩？！
她还活着？！她在哪里？！这信号是怎么回事？！
林深的大脑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信息而一片混乱。
然而，还没等他想明白，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陡然爬上他的脊背！
他猛地抬头，目光射向仓库那扇巨大的破窗之外。
只见对面那座废弃厂房的楼顶边缘，不知何时，悄然站立着一个黑色的身影。
夜风吹拂着她束起的长发，发丝舞动如同鸦羽。
苏晚棠。
她手中握着一把造型奇特的信号枪，但枪口并未指向天空，而是微微下垂。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冰冷的目光，穿透黑暗，精准地落在了仓库之内，落在了林深的身上。
她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他动用时间回溯？看到了那件诡异的实验服？还是……看到了更多？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