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边缘,寒风裹挟着细微的沙尘,带来下方流沙阵低沉的、永不停歇的“沙沙”回响,如同沉睡巨兽的呼吸。金黄色的沙海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流动,光影交错,形成无数诡谲的漩涡与蜿蜒的“河道”。远处,金属碰撞的刺耳声响、沉闷的撞击声,以及隐约的、属于人类的怒吼与惨呼,为这片死寂的沙海增添了血腥的动感。
林逸的视线快速扫过沙海,最后定格在豆子手指的方向——那几处看似随机分布、却在缓缓移动的“沙脊”与相对平静的“沙岛”。在普通人眼中,这只是流沙自然形成的波纹;但在豆子“听”来,却是沙子“唱歌”、“困倦”或“生气”的低语。
“唱歌轻的地方……”林逸咀嚼着豆子的话,看向莫石匠,“莫大哥,你怎么看?沙子真的能‘说话’?”
莫石匠的神情前所未有地专注,他紧盯着豆子所指的区域,又快速观察着沙海的全局流动、那些半埋石桩的排列角度,以及更远处战斗激起的沙浪涟漪。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赞叹:“这孩子……恐怕真的‘听’到了。墨家先贤在设计这‘流沙九曲阵’时,除了利用地形、重力和机括,很可能还融入了‘声导’与‘共振’的原理。不同密度、流速、深度的流沙,其内部沙粒摩擦、撞击、以及流过下方隐藏管道或空腔时产生的声音频率,是截然不同的。这些声音人耳难以直接分辨,但却能被精密的机关‘听’到,并作为判断闯入者位置、触发相应陷阱的依据。”
他指着下方一处缓缓旋转的、直径约两米的沙涡:“你们看那个漩涡,旋转平稳规律,沙面细腻均匀,下方的‘声音’想必也是稳定持续的‘低吟’,对应的可能就是一条相对固定的‘沙下暗渠’或安全通道的顶部。而那边——”他又指向另一处翻腾剧烈、不断喷吐着浑浊气流的区域,“沙流紊乱,夹杂气泡和杂物,声音必然嘈杂暴烈,底下不是陷阱就是活动的机关枢纽。”
“豆子能分辨这些‘声音’的情绪,比任何仪器都直观!”阿红明白了,看向豆子的眼神充满了惊讶与怜惜。这份天赋,是福祉,也是重担。
“时间不多了。”林逸压下心中的震撼,指向沙海中那个隐约可见的金属通道入口,以及远处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按豆子指的路,我们能不能在沙子‘唱歌’变调、或者那些‘大块头’被完全引开之前,摸到那个入口?”
“可以试试!”莫石匠眼中燃起斗志,“豆子,你只管感觉,告诉我们哪里沙子‘高兴’、‘安静’,或者‘愿意帮忙’。我来判断具体的落脚点和行进节奏。林老弟,小七,你们负责前后警戒,注意沙面异常和可能来自侧方的袭击。李前辈,阿红妹子,护好老吴和豆子。猴子,跟紧我,必要时帮我处理突发情况。”
分工明确,刻不容缓。莫石匠最后检查了一遍随身携带的几件特制工具——几块宽大的、底部带有粗糙纹路的木板(临时增加受力面积),几捆末端带有钩爪的坚韧绳索,还有一些特制的、能在沙中短暂标记位置的荧光粉包。
“下!”莫石匠低喝一声,率先沿着平台边缘一处坡度较缓的沙坡滑了下去。他的动作很轻,落地时双脚呈八字分开,尽量增加接触面积,减小压强。脚下的流沙微微下陷,但并未形成吞噬性的漩涡。
林逸和小七紧随其后,一左一右,呈犄角之势护卫两侧。接着是背着老吴的猴子(用绳索做了额外的固定),阿红带着豆子,石匠李殿后。每个人下来时都尽量踩着前人的脚印或莫石匠用木板临时铺设的“垫脚石”。
一进入流沙区域,感觉立刻不同。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岩石,而是柔软、流动、充满不确定性的沙层。每一步都需要小心翼翼,试探着前方的虚实。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铁锈的金属气味。四面八方传来的“沙沙”声被放大,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正在呼吸的沙之脏腑。
“左前方十步,那片颜色略深的‘沙脊’,豆子说它‘唱歌很稳’。”莫石匠根据豆子的低声指引,调整方向。他走得很慢,每一步都用探杖先戳刺前方沙地,确认承重和下方有无空洞。
众人排成一列,如同行走在刀锋之上,沿着一条无形且不断微调的路径,向着沙海深处进发。豆子被阿红半抱着,小脸紧绷,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周围的沙面,小嘴不时翕动,将感知到的“沙语”传递给前面的莫石匠。
“右边……有沙子‘打哈欠’,要绕开,下面是空的……”
“前面那块大石头左边,沙子‘心情好’,说可以踩实一点……”
“小心!下面有东西在翻身!快往旁边闪!”
豆子的指引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充满了孩童的直觉比喻,但莫石匠总能迅速理解并转化为具体的行动指令。好几次,他们刚刚离开某片区域,那里的沙面就突然塌陷,或者有隐藏的、带着锈迹的金属尖刺猛然弹出!险象环生,却又总能间不容发地避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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