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远拖着略显沉重的行李箱,站在了家门外。出差的疲惫如同附骨之疽,浸透在每一寸肌肉和神经里,但心脏却在胸腔里擂动着一种轻快的、急切的节奏。他没有立刻掏钥匙,而是在门口静静站了几秒,仿佛在聆听门内传出的、属于他真实世界的背景音。
门内传来小宝咯咯的笑声,还有李静温柔的、带着笑意的说话声。这些声音像温暖的潮水,瞬间冲刷掉了他满身的风尘与疲惫。他深吸一口气,转动了钥匙。
“爸爸!”首先发现他的是小宝。小家伙像一颗出膛的炮弹,猛地冲过来,抱住了他的腿,仰起的小脸上满是毫无保留的欣喜。陈远弯腰,一把将儿子捞进怀里,那种沉甸甸的、充满生命力的触感,让他空悬了数日的心终于稳稳落地。
李静从厨房走出来,腰间还系着围裙,手上沾着些许水珠。她看着风尘仆仆的丈夫,眼神里交织着心疼、喜悦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终于可以稍微卸下担子的松弛。她没有立刻上前,只是站在那里,眉眼弯弯地笑着,说:“回来了?洗手吃饭,汤还是热的。”
简单的一句话,却像一句咒语,将他彻底拉回了这个由粥饭温暖和灯火可亲构成的世界。他放下小宝,走到李静面前,伸手想抱她,却被她笑着用手肘轻轻隔开:“一身味道,先去洗洗。”
陈远笑了,顺从地走向浴室。热水冲刷着身体,也洗涤着精神上的倦怠。他看着镜中自己略显憔悴但眼神清亮的面容,出差期间所有的紧张、焦虑、孤独,在这一刻都被家这种强大的包容力所化解和收纳。
晚饭的餐桌格外温馨。小宝兴奋地叽叽喳喳,说着爸爸不在时发生的种种“大事”——他得了朵小红花,爷爷教会他用废纸盒做小汽车,奶奶做的葱油饼特别香……李静则微笑着补充,语气平和,将那些他缺席的日子,用轻描淡写却充满画面感的语言,一一铺陈在他面前。陈远安静地听着,不时给李静和小宝夹菜,心里被一种饱满的、近乎感恩的情绪充斥着。
第二天是周末,陈远一大早就去了父母家。母亲来开的门,看到他,眼中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喜悦,嘴上却只是平常地说:“回来了?事情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妈。”陈远一边换鞋一边应着。
走进客厅,父亲正戴着老花镜,摆弄着那个崭新的便携式CD机,旁边还放着陈远寄回来的那套戏曲CD。看到陈远,他抬起头,脸上露出笑容:“这东西不错,比那个老家伙音质好,操作也方便。”
陈远注意到,CD机旁边还放着一本翻开的、页面泛黄的曲谱,旁边是父亲做的笔记,字迹认真。
“爸,您这研究得够深入的。”陈远拿起曲谱翻看着。
“闲着没事,琢磨琢磨。”父亲语气里带着点矜持的得意,“现在啊,算是摸到点门道了。”
陈远坐下来,陪着父母聊天。他讲了些出差城市的见闻,避重就轻,主要说些有趣的风土人情。母亲认真地听着,偶尔问一句。父亲虽然没怎么插话,但听得很专注,不再像以前那样,容易显得心不在焉或是不耐烦。
陈远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家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确实生出了一种新的、更稳固的内在秩序。父母似乎更加适应了现在的生活节奏,并且各自找到了安放精神的方式。李静的付出,如同春风化雨,无声地滋养了这片土壤,让两位老人在被照拂的同时,也保有了自我的空间和尊严。他心中对李静的感激与爱意,又深了一层。
回到家,陈远主动接过了更多的家务。他系上围裙,钻进厨房,笨拙却认真地照着李静写的菜谱尝试新菜;他负责接送小宝上下学,在电动车后座上听着儿子絮絮叨叨,成了他一天中最放松的时刻;晚上,他陪着李静在小区里散步,两人牵着手,聊着琐碎的工作,聊着孩子的教育,聊着父母的健康,脚步缓慢而一致。
他发现,经过这次短暂的分离,他对于“家”的理解更加深刻了。家不仅仅是物理的居所,情感的港湾,它更是一个复杂的、充满生命力的生态系统。它需要所有成员共同参与,如同不同的植物,在同一片土壤里,根系交织,相互依存,共同生长。
一天晚上,陈远看到李静坐在书桌前,对着电脑,眉头微蹙。他走过去,将一杯温热的牛奶放在她手边。
“怎么了?工作上遇到难题了?”
李静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有个项目数据对不上,查了半天也没找到源头。”
陈远在她身边坐下,拉过电脑:“来,我帮你看看。虽然专业不对口,但多双眼睛总能多份力。”
于是,夫妻俩头碰着头,一起对着屏幕上的数字和图表,一点点地排查、分析。夜渐渐深了,窗外万籁俱寂,只剩下书房里键盘轻微的敲击声和两人偶尔的低声交谈。最终,问题被找到了,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格式错误。李静长舒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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