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极度煎熬中缓慢爬行。李静几乎是凭着本能,深一脚浅一脚地回到了“平安旅社”。推开房门,看到小宝立刻从床边跳起来,扑进她怀里,那颗一直悬在嗓子眼、被各种惊惧猜测反复捶打的心,才仿佛落回胸腔,却依旧沉重地撞击着肋骨。
“妈妈!你回来了!”小宝的声音带着哭过后的嘶哑和如释重负。
“嗯,妈妈回来了。”李静紧紧搂住儿子,嗅着他头发上淡淡的汗味,这是此刻唯一真实而安心的气息。陈曦还在睡,小胸脯平稳起伏。
她无法向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解释刚才遭遇的诡异和即将面临的选择。只是安抚着他,检查了闹钟,确认他没有害怕到去找老板娘,心里稍微松了口气。她拿出路上买的、已经有些凉了的包子,母子俩沉默地分食。小宝很饿,吃得很快,但眼神不时偷偷瞟向妈妈,他能感觉到妈妈平静外表下汹涌的不安。
饭后,李静打来热水,给小宝擦洗,也给醒来的陈曦换了尿布喂了奶。她做这些日常琐事时,动作有些机械,思绪早已飘远。鸭舌帽男人的警告、他提及陈远名字时的熟稔、那仓库门口皮夹克“管事”审视的目光、还有那个一闪即逝、酷似陈远的工装背影……种种画面交错闪现,最终定格在晚上八点,旅社后面那条黑暗小街的第二个垃圾桶旁。
去,还是不去?
不去,线索似乎就此断绝。那个男人显然知道些什么,甚至可能清楚陈远的下落。这是她深入陌城以来,第一个主动找上门、似乎握有明确信息的人。
去,风险莫测。对方身份不明,意图不明。约在晚上,偏僻小巷,明确要求“一个人”“别带孩子”。这几乎符合所有危险邀约的特征。如果对方心怀叵测,她孤立无援。如果这是个陷阱,后果她不敢想象。
可是,她有选择吗?像没头苍蝇一样继续在老厂房区乱撞?下一次,运气还会这么好吗?还能只是“有惊无险”地退回吗?小宝和陈曦还能承受多少次这样的颠沛和惊吓?
她看着两个孩子。小宝正笨拙地试图逗弄醒来的妹妹,小脸上努力挤出笑容,想驱散屋里的沉闷。陈曦咿呀着,抓住哥哥的一根手指。这一幕让李静的心狠狠一揪。为了孩子,也为了杳无音信的陈远,她必须冒险。
她开始做最坏的打算。把小宝叫到身边,用尽可能平静、清晰的语气交代:“小宝,妈妈晚上要出去一下,办点事,很快就会回来。你留在房间里,锁好门,带着妹妹,无论谁敲门都不要开,除了妈妈。如果……如果妈妈到很晚很晚都没回来,”她顿了顿,喉咙发紧,“你就等到明天早上,天完全亮了,去楼下找老板娘,告诉她妈妈不见了,请她帮忙打电话给警察,记得说清楚爸爸的名字,陈远,还有我们老家的地址。记住了吗?”
小宝的脸一下子白了,黑眼睛里迅速积聚起恐慌的泪水:“妈妈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带我们?我不让你走!”他死死抓住李静的胳膊。
“小宝,听话!”李静的声音严厉起来,又立刻软下去,抱住他,“妈妈必须去。是为了找爸爸。你是个小男子汉了,要保护妹妹,完成妈妈交给你的任务,好吗?这是最重要的任务。”
小宝在她怀里抽泣着,最后还是用力点了点头,眼泪大颗大颗滚落,呜咽着重复:“锁好门……不开门……等天亮……找老板娘……找警察……说爸爸叫陈远……”
李静心如刀割,却只能狠下心肠。她将身上大部分钱分开藏好,只带了少量现金和那把旧剪刀在身上。又检查了门锁,从里面反锁,教小宝如何确认锁好。时间一分一秒逼近晚上八点。
夜幕完全降临,陌城的灯火次第亮起,却照不透老城区深处的浑浊。七点三刻,李静亲了亲两个孩子的额头,不敢看小宝强忍泪水的眼睛,深吸一口气,拉开房门,闪身出去,迅速从外面带上门。听到里面传来小宝踮脚挂上链条锁的细微声响,她才咬着牙,转身下楼。
旅社一楼柜台,老板娘依旧在看电视,似乎对她这个时间独自外出毫不意外,甚至没有抬头。李静快步穿过略显昏暗的厅堂,推开玻璃门,融入门外的夜色。
绕过旅社侧面的窄巷,就是后面那条小街。这里没有路灯,只有两侧民居窗户里透出的零星微光,以及远处主干道投射过来的模糊光晕。街道狭窄,地面坑洼,堆着不少杂物。空气中飘散着饭菜、垃圾和阴沟混合的复杂气味。第二个垃圾桶靠在斑驳的墙边,是一个绿色的、脏污不堪的塑料大桶,桶盖半掩,散发着酸腐味。
李静的心跳得像擂鼓。她贴着墙边阴影,慢慢靠近,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巷子很安静,只有不知哪家传来的电视声和偶尔的狗吠。八点整。
她停在距离垃圾桶约五六米的地方,没有再靠近。手插在外套口袋里,紧紧握着那把剪刀冰凉的柄,手心却全是汗。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人出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