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婆的话像一道微弱却清晰的光,骤然刺破笼罩在李静心头的厚重迷雾。她浑身一震,几乎要抱着陈曦往前倾去:“您……您真的见过?什么时候?在哪儿?”
小宝也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大了,紧紧盯着老婆婆的嘴。
老婆婆把照片又拿近了些,眯着眼端详,手指在陈远的面孔上轻轻摩挲了一下,仿佛在确认记忆的纹路。“有十来天了吧。”她声音慢吞吞的,带着老人特有的那种对时间的不确定,“那天雨刚停没多久,地上还湿漉漉的。大清早,天都没全亮,我正生火准备出摊。”
她指了指巷子更深处一个方向:“就从那边过来,脚步有点晃,脸色很不好看,白得跟纸一样。身上衣服半湿,就一个黑包,瘪瘪的。他在我这儿买了两馒头,一碗稀饭,坐在那张桌子吃的。”老婆婆指了指旁边一张歪腿的矮桌。
李静的心揪紧了。十来天前,正是陈远失去联系后不久。淋雨、脸色差、行色匆匆……每一个细节都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他……他有没有说什么?看起来怎么样?除了累,还有别的吗?”她急切地问,声音发抖。
老婆婆摇了摇头:“没说话。给钱,吃饭,吃得很快,但好像……没什么胃口,馒头只啃了半个。一直低着头,像是有很重的心事。”她回忆着,“哦,对了,他吃完在那儿坐了好一会儿,没马上走。眼神有点发直,看着巷子那头……”老婆婆指的方向,是比录像厅、小旅馆更深处的地方,那里似乎连通着另一片更杂乱、建筑更低矮的区域,隐约能看到些废旧材料的堆积。
“后来呢?他往哪边去了?”李静追问。
“就朝着那边走了。”老婆婆再次确认了方向,“具体进了哪家,我就没注意了。那天早上雾气有点大,人一闪就不见了。”她顿了顿,看着李静苍白的脸和眼下的青黑,还有两个孩子依赖又惶恐的样子,浑浊的眼里流露出一丝怜悯,“闺女,那是你男人?带着孩子这么找,不容易啊。那边……”她欲言又止,压低了些声音,“那边比这儿还杂,以前老厂房区,现在住的外地人多,乱得很。你一个女人家,还带着小的,可得小心。”
这善意却充满担忧的提醒,让李静刚刚升起的希望之火仿佛被泼了一瓢冷水。但她没有退路。“谢谢您,婆婆,真的谢谢!”她连连道谢,从随身小包里掏出五块钱,想塞给老婆婆作为感谢。
老婆婆推了回来,摆摆手:“不用,几个馒头稀饭的事。快去找吧,趁天亮。”
线索指向了更深处、更令人不安的区域。李静抱着陈曦的手紧了紧,陈曦似乎感觉到妈妈情绪的波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宝仰头看着妈妈:“妈妈,爸爸真的在那里吗?”
李静低头,看着儿子眼中重新燃起又混杂着恐惧的期待,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坚定:“婆婆看到爸爸了,我们顺着这个方向去找找看。小宝,记住,一定要紧紧跟着妈妈。”
她再次谢过老婆婆,牵着小宝,转身向着那片被描述为“更杂更乱”的老厂房区走去。脚下的路越来越不平,污水横流,垃圾随处可见。两旁的建筑变成了低矮破败的平房或红砖砌成的老旧宿舍楼样式,许多窗户用木板或塑料布钉着。晾晒的衣物更加杂乱,空气中弥漫着更浓郁的霉味、尿骚味和某种说不清的化学制品残留的气味。这里的人似乎也更“醒”得晚,或是对陌生人的闯入更漠然,偶尔有目光从门缝或昏暗的窗口投来,都带着审视和疏离。
李静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每走一步,警惕性就提高一分。她不再轻易向路边的人出示照片询问,那些蹲在门口抽烟的、眼神飘忽的年轻男子,那些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瞥向她和孩子的妇人,都让她感到潜在的危险。她只能一边走,一边飞快地扫视着经过的每一个门洞、每一扇虚掩的门,希望能捕捉到哪怕一丝与陈远相关的痕迹。
时间在高度紧张和缓慢的搜寻中流逝。日头渐高,阳光却似乎难以完全穿透这片拥挤杂乱区域的压抑感,只在头顶留下一片惨白的光晕。陈曦又饿又困,开始小声哼唧。小宝的步子越来越慢,脸上写满了疲惫和越来越浓的失望。他们已经走过了好几条岔路,问了两家看起来相对正规些的小卖部(得到的都是摇头),却一无所获。那片老厂房区似乎比想象中更大,更像个迷宫。
李静自己也到了体力和精神崩溃的边缘。一夜未眠的困倦,长时间抱孩子的酸痛,一次次燃起希望又熄灭的打击,以及对这片陌生而危险环境的恐惧,像潮水般不断冲击着她。她靠着墙,短暂地休息了一下,给陈曦喂了点水,自己也喝了口早已凉透的水壶里的水。冰凉的水滑过干涩的喉咙,却浇不灭心头的焦灼。
“妈妈,我脚疼。”小宝带着哭腔说。
李静低头,看到儿子鞋子上沾满了泥污,心里一阵尖锐的疼。她蹲下身:“来,妈妈背你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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