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的无奈 第110章 又一个小年

腊月二十三，小年。天气依旧干冷，北风像是被年关将近的气氛感染，也带上了几分急迫，吹得光秃秃的树枝呜呜作响，卷起地上残存的雪沫，打在行人的衣襟上，沙沙作响。然而，这风却吹不散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的、属于年节的特有气息——一种混合着炊烟、油炸食物、和淡淡硫磺硝石的味道。

生活的主旋律，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冬日沉静的“慢板”，悄然切换到了迎接新年的、忙碌而喜庆的“快板”。

陈远和李静都进入了年终最繁忙的阶段，工作总结、来年计划、各种琐碎的事务纷至沓来，两人下班回家时，脸上都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但即便如此，家庭的运转依旧有条不紊，甚至比平日更多了几分目标明确的紧凑感。

这个周末，是小年前的最后一天，按照老例儿，是要彻底“扫尘”迎新的。然而，与去年陈远和李静作为主力、父母更多是“技术指导”和“后勤保障”不同，今年的情况，悄然发生了变化。

陈远和李静依旧是一大早就带着小宝过来了，准备大干一场。可当他们挽起袖子，准备搬动客厅里那个沉重的老式书柜时，陈建国却走了过来，拦住了他们。

“这个我来，”他语气平常，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你们去擦高处的玻璃和灯罩，那个我够着费劲。”

陈远和李静都愣了一下。看着父亲那虽然不再挺拔、却显然蕴含着力量的身板，看着他眼中那份“我还能行”的坚持，两人对视一眼，没有坚持，顺从地将这最重的体力活交给了父亲。

陈建国深吸一口气，扎稳马步，双臂用力，那沉重的书柜竟真的被他缓缓挪开，露出了后面积攒了一年灰尘的墙角。他的动作不算快，甚至有些吃力，额角也迅速渗出了汗珠，但他做得极其认真，一丝不苟地清扫着每一个角落。赵秀芬没有像去年那样只是看着，她也拿着抹布，仔细擦拭着书柜被挪开后露出的墙面，动作麻利，气息平稳。

陈远和李静这才恍然察觉，经过一年的调养和相对平顺的生活，父母的身体和精神状态，确实比去年母亲刚出院时要好了太多。他们不再是需要被完全呵护的对象，而是重新成为了这个家庭中，能够承担一部分重担的、平等的成员。这种变化，细微却意义重大。

分工自然随之调整。陈远负责所有高空和需要体力的部分，李静负责细致的擦洗和归置，赵秀芬负责清洗抹布、打理小件物品，而陈建国，则稳稳地承担起了挪动家具、清理重灾区的主力角色。小宝依旧是那个快乐的“机动队员”，负责传递小件工具和制造欢乐气氛。

扫尘的过程，因此变得更加高效，也更加和谐。没有了去年那种小心翼翼的呵护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共同为同一个目标努力的、充满活力的协作。汗水混合着灰尘，笑声驱散了疲惫，老屋里弥漫着一种热火朝天的、积极向上的气息。

当整个家终于在傍晚时分变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时，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脸上带着劳动后的满足和焕然一新的轻快。

“今年这尘，扫得痛快！”陈建国用毛巾擦着汗，看着亮堂的客厅，难得地评价了一句。

赵秀芬也笑着点头：“是啊，感觉把一年的陈旧气都扫出去了。”

扫尘完毕，接下来的重头戏是祭灶和准备小年的饺子。厨房里，赵秀芬和李静开始忙碌。和面，调馅，配合默契。今年，陈建国也没有再作壁上观，他洗了手，主动坐到了餐桌旁，加入了包饺子的行列。经过多次练习，他如今包饺子的手艺已然娴熟了不少，虽然速度依旧比不上赵秀芬和李静，但每一个都肚大边窄，稳稳当当地立在盖帘上，再也不是去年那些需要“返工”的残次品了。

小宝兴奋地围着大人们转，看着爷爷熟练地捏出褶子，看着奶奶和妈妈飞快地擀皮包馅，看着爸爸里外忙活，他忽然仰着头，大声宣布：“我长大了也要像爷爷一样，会包饺子！”

童言无忌，却让陈建国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一丝不易察觉的、混合着骄傲与感慨的笑意，爬上了他的眼角。

夜幕降临，厨房里飘出煮饺子的蒸汽和香气。按照老规矩，赵秀芬在灶台边摆上几样简单的糖瓜、水果，算是简约而不失诚意的“祭灶”。那承载着古老民俗意味的仪式，在这现代化的厨房里进行，竟也不显突兀，反而为这个忙碌的夜晚，增添了一抹神秘而温馨的色彩。

当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桌，蘸着香醋，就着腊八蒜，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享用这顿小年的团圆饭时，窗外零星响起了迎接小年的鞭炮声，噼啪作响，像是在为屋内这温馨的一幕伴奏。

陈远看着眼前的情景：父母脸色红润，眼神清亮，动作利落；妻子笑容温婉，与母亲配合无间；儿子活泼健康，充满活力。他的心中被一种巨大的、近乎感恩的幸福感充盈着。

去年的小年，他们还带着母亲刚出院后的谨慎和一丝挥之不去的忧虑。而今年，这个家仿佛完成了一次内在的修复与升级，变得更加坚韧，更加充满活力。父母重新找回了他们的力量和价值感，成为了家庭中不可或缺的支柱，而不仅仅是需要被照顾的对象。

他知道，年的序幕已经彻底拉开，接下来将是更为忙碌和热闹的时光。但他心中没有丝毫的惶惑与疲惫，只有满满的底气与期待。因为他们这个家，已经用一场齐心协力的扫尘和一顿温馨的小年饭证明，他们有能力，也有信心，共同迎接即将到来的一切，无论是忙碌，还是团圆，无论是旧的结束，还是新的开始。

他们的故事，在这辞旧迎新、承前启后的小年节点，写下了一个温暖而有力的冒号。接下来的篇章，必将更加精彩，更加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