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斯69卡车卷着尘土,停在了分配给南锣鼓巷街道的任务区段旁。
这是一段位于城郊、蜿蜒数公里的水渠,浑浊发黑的淤泥几乎填满了沟底,散发着难闻的腥腐气味。
远处望去,整条水渠如同一条巨大的伤疤,被分割成无数小段,各街道、单位的人马已经如同蚂蚁般在各自的“领地”上忙碌起来,铁锹挥舞,号子声此起彼伏。
张和平拉好手刹,跳下车。街道女干事王秀芬也麻利地下了车,拿着花名册和任务分配单,走到车斗旁,招呼着小伙子们下车集合。
“都下来!排好队!听我分配任务!”王秀芬声音清脆,带着点不容置疑的权威。
二十多个小伙子呼啦啦跳下车,在渠边排成歪歪扭扭的队伍。阎解放、刘光天和院里另外两个小年轻也混在其中。他们看到张和平就站在王秀芬身边,似乎也是负责人之一,都下意识地想打招呼套近乎。
阎解放刚咧开嘴想喊“和平哥”,张和平的目光就扫了过来,眼神平静却带着一种明确的制止意味,微微摇了摇头。阎解放立刻把话咽了回去,刘光天和其他两人也心领神会,赶紧低下头站好。
他们明白,在这工地上,张和平是“官”,他们是“兵”,得守规矩。
王秀芬开始点名分组,分配工具(铁锹、柳条筐)和具体的挖泥区域。任务很明确,两人一组,一人负责挖淤泥装筐,一人负责抬筐,把淤泥抬到渠岸上指定的堆放点。强调安全第一,互相照应。
任务分配完毕,王秀芬指着渠边一个临时搭起的、四面漏风的草棚子说,“那里是咱们的临时休息点和工具存放点,水壶都放那边。大家抓紧时间,开始干活!中午管饭!”
一声令下,小伙子们立刻散开,找到自己的搭档和区域,挥舞起铁锹。沉重的淤泥被铲起,装进筐里,再由两个人嘿哟嘿哟地抬上陡峭的渠岸。
沉重的劳动让这些平时缺乏高强度锻炼的年轻人很快汗流浃背,呼吸粗重。工地上尘土飞扬,混合着淤泥的腥臭,环境相当艰苦。
王秀芬则坐到了那个草棚子下,拿出个笔记本,负责监督和记录。张和平看着这热火朝天的景象,暂时没自己什么事,便打算回驾驶室眯一会儿,养养精神。
他刚拉开车门,就听到一个略带惊讶的声音。
“咦?这不是……南锣鼓巷街道的小张同志吗?”
张和平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干部模样的中年男人正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两个随行人员。
张和平认出来了,这是区里水利工程指挥部的一个领导,姓周,上次在区里开会布置电线入户任务时见过,还表扬过他们街道任务完成得好。
“周主任好!”张和平连忙关上车门,站直了打招呼。
周主任走过来,上下打量着张和平和他身后的嘎斯69,又看看工地上忙碌的人群,好奇地问,“小张,你怎么在这儿?还开着车?我记得你是街道的电工骨干啊?”
“报告周主任,”张和平解释道,“我们街道接到任务组织劳力来挖淤泥,王主任安排我当司机,负责接送和现场协调。”
“哦?你会开车?”周主任更惊讶了,眼中满是意外和欣赏,“好小子!多面手啊!又是电工又会开车!真是人才!你们王主任会用人!”
在这个司机比电工更稀缺的年代,张和平这项技能显然给他加了分。
就在这时,一个指挥部的工作人员急匆匆跑过来,在周主任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周主任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什么?东段几个街道的粮食补给还没送到?后勤怎么搞的!这都快中午了!几百号人等着吃饭呢!”
他焦躁地踱了两步,目光扫过现场,最后定格在张和平身上,眼睛一亮。
“小张!正好!你这车闲着也是闲着!交给你个紧急任务!”
他直接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快!开个条子!盖指挥部的章!”然后转向张和平,语气严肃又带着信任。
“小张同志!情况紧急!你马上开车回区里,去粮食局直属粮库!凭这条子,把他们给咱们指挥部预留的今天中午的口粮拉过来!”
“玉米面、棒子面、咸菜疙瘩!越快越好!工地这边几百号人等着开饭呢!能完成任务吗?”
这突如其来的任务让张和平一愣,随即心中暗喜,这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
他立刻挺胸保证,“保证完成任务,周主任!我这就去!”
张和平接过盖着鲜红指挥部公章、写着所需粮食种类和数量的条子,二话不说,跳上驾驶室,发动汽车,掉头就往城里疾驰而去。
区粮食局直属粮库位于东城区边缘,戒备森严。高墙电网,门口有保卫人员站岗。张和平出示了指挥部开的条子和自己的工作证,又经过一番盘问登记,才被放行进入库区。
巨大的库房里,堆满了小山一样的粮食麻袋,空气里弥漫着粮食和陈年麻袋特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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