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合院儿前院儿,月亮门以里的倒座房里。
张和平坐在桌前,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线条流畅而精准。
他根据今天在百货公司的记忆,将陈淑英看中的那件浅蓝色细条纹衬衫和米白色A字裙的款式图细致地绘制出来。不仅画了整体效果图,还附上了领口、袖口、腰带等关键部位的分解图和尺寸标注,堪比专业的服装设计稿。
陈淑英拿着图纸,爱不释手,眼中异彩连连。
“和平,你画得也太好了!比百货公司里挂的示意图还清楚!”她迫不及待地催促张和平清空那张崭新的大桌面,又亲自用湿毛巾仔细擦拭干净,确保没有一丝灰尘。
张和平笑着依言照办,然后将她从阁楼上取下的布匹抱下来。
陈淑英兴奋地展开那块颜色鲜亮的花布,平铺在光洁的桌面上,拿出画粉、尺子和剪刀,对照着图纸,小心翼翼地在布上勾勒出裙片的轮廓。她那专注的神情,仿佛在从事一项神圣的艺术创作。
张和平看着妻子全身心投入的样子,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忙活了一中午,他也有些倦意,便走到墙边的长椅旁躺下,打算眯一会儿。
阳光透过后窗户洒在他身上,暖洋洋的,耳边是陈淑英轻柔的布料摩擦声和剪刀裁剪的“咔嚓”声,这平凡而温馨的生活声响如同最好的催眠曲,他很快便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张和平猛地醒来,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时针已经指向了两点二十。他一个激灵坐起身,下午三点还和赵胖子有约,可不能迟到。
他快速起身,到中院的水龙头下用凉水洗了把脸,彻底驱散了睡意。回到屋里,陈淑英还伏在桌案上,正专注地用划粉修改着一条裙边的曲线,甚至没注意到他醒来。
“淑英,”张和平轻声招呼,“我下午要出去一趟,跟一个朋友那边约了有点事。自行车我骑走了啊。”
陈淑英这才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思考的神情,闻言点点头。“嗯,你去吧,路上小心点。我正好趁着有感觉,把这条裙子裁出来。”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晚上回来吃饭吗?”
“吃,应该不会太久。”张和平应了一声,走到门口,推起了陈淑英那辆二六女式自行车,轻巧地蹬着出了四合院。
他没有骑那辆扎眼的燃油助力车,毕竟今天是去参与那种私下里的“物件”交易,还是低调些好。穿过几条胡同,沿着什刹海岸边不紧不慢地骑着,初夏的微风拂面,带着湖水的湿润气息,很是惬意。
不到三点,张和平便准时来到了银锭桥附近。熟门熟路地拐进那条清净的胡同,在一座青砖灰瓦、门脸不大却透着股沉稳气派的小院门前停下。
他刚支好自行车,那两扇斑驳的木门就“吱呀”一声从里面拉开了一条缝,那爷探出头来,见到张和平,脸上立刻露出笑容。
“和平来啦!小赵他们都在里面等着呢!”那爷热情地招呼他进门。
院子里收拾得干净利落,墙角种着几株石榴和海棠,绿意盎然。正房的帘子被打起,赵胖子洪亮的声音已经传了出来:“和平来了!快进来!”
张和平应声挑帘进屋。
只见堂屋里,赵胖子坐在官帽椅上,正端着茶杯,见到张和平,立刻放下茶杯,胖脸上堆满笑容站起身。
“哎呦!我的和平老弟,你可算来了!就等你了!”
屋里还有另外三个人。
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蓝色中山装,戴着眼镜,面容清癯,约莫五十岁上下,气质有些儒雅,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愁绪。
一个穿着灰色工装,手指粗大,皮肤黝黑,像是干体力活的,年纪四十出头,神情拘谨。
还有一个则是个精瘦的中年人,穿着藏蓝色的卡其布上衣,眼神灵活,透着股精明,正打量着进门的张和平。
“赵哥。”张和平对赵胖子点点头,然后目光坦然地面向那三位生面孔,微微颔首致意。
那爷直接坐在他那张惯用的太师椅上,拿起一旁一对油光锃亮的核桃盘着。
这老头对张和平的态度明显比对赵胖子亲近得多,笑着指了指自己旁边的凳子,“和平,来,坐这儿。路上热吧?跟进喝杯凉茶。”
赵胖子则连忙笑着给双方介绍。
“几位,这位就是我之前提过的张和平,张所长。别看他年轻,眼力可是这个!”他又翘起大拇指,然后指向那三位。
“和平老弟,这位是王老师,以前在中学教历史的。这位是刘师傅,红星铸造厂的。这位是李老板,以前在前门大街开文玩铺子的。”
张和平依次与三人拱手见礼,态度不卑不亢。那王老师和刘师傅都显得有些客气,连声说“久仰”,而那位李老板则目光闪烁,笑着拱手,“张所长真是年轻有为啊。”
众人重新落座,寒暄了几句,话题便转入了正题。赵胖子搓着手,看向那三位。
“王老师,刘师傅,李老板,您几位今天带了的‘东西’,是不是……请出来,让那爷和平弟给掌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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