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学院的气味,是小明这辈子都难以忘记的。那不是单纯的消毒水味,而是一种混合了福尔马林、防腐剂、淡淡血腥味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陈物”的霉冷气息。它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在校园西区那栋略显陈旧的实验楼里,尤其是三楼的解剖教研室。
小明叫李明,刚升入大二,主修临床医学。他性格有些内向,甚至可以说有点胆小,当初报考医学院,更多是迫于父母的期望,而非自己的热爱。每次走进解剖楼,他都感觉浑身不自在,那种深入骨髓的寒意,不仅仅是因为空调常年低温,更像是一种心理上的抗拒。
他的室友兼死党,王钢,外号小刚,则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小刚性格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对解剖学有着近乎狂热的兴趣,总说这是“探索生命奥秘的第一步”。也正是因为小刚的“怂恿”和“保护”,小明才勉强克服了对解剖室的部分恐惧,至少在白天,跟着大部队上课时,他能强作镇定。
但今晚,情况不同。
“小明,快点快点!老陈说让我们俩留下来,把那具‘老货’的标本整理一下,明天早上他要用。”小刚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手里拿着钥匙,晃得叮当作响。
“老货?”小明皱了皱眉,跟了上去,脚步有些迟疑,“是……是那具传说中放了很久的女尸吗?”
解剖室里的尸体标本,都有编号,但私下里,学生们总会给一些特别“资深”或者外形诡异的标本起些外号。“老货”这个称呼,小明隐约听过,好像是指一具存放了十多年,甚至更久的女性尸体标本,据说因为保存条件的原因,样子有点……吓人。
“嗯,就是她。”小刚毫不在意地耸耸肩,“编号37,好像是个车祸去世的,具体不清楚。老陈说她四肢的肌肉附着点标注有点模糊了,让我们重新整理一下,顺便检查一下防腐液的情况。”
两人走到三楼解剖室的门口。厚重的铁门紧闭着,门上的玻璃因为常年被水汽和福尔马林侵蚀,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能隐约看到里面昏暗的灯光和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解剖台。
小刚将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声,门锁打开。一股浓烈到几乎让人窒息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面而来,比平时上课的时候要浓郁得多,带着一种陈腐的、仿佛来自地下深处的味道。小明下意识地捂住了口鼻,胃里一阵翻腾。
“习惯就好,”小刚大大咧咧地走了进去,顺手打开了走廊里的几盏灯,“里面的排气扇可能没开,味道是有点重。”
解剖室里一片寂静,只有头顶老旧日光灯发出的“滋滋”电流声,以及两人脚步踩在光滑地砖上的回响。房间很大,排列着十多张不锈钢解剖台,每张台上都覆盖着蓝白相间的厚布,布下的轮廓隐约可见,像一个个沉默的山丘。
房间的角落里,立着几个巨大的玻璃标本缸,里面浸泡着人体器官和胎儿标本,在昏暗的光线下,那些苍白肿胀的组织显得格外诡异。空气中弥漫的不仅是福尔马林,还有一种难以名状的、混杂着尘土和腐朽的阴冷气息。
“她在哪呢?”小明环顾四周,心里有些发毛。平时上课,解剖室里人多,灯光全开,还不觉得怎样。但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灯光也只开了一半,阴影重重,那些覆盖着白布的解剖台,仿佛随时会有什么东西掀开布角坐起来。
“应该在那边,”小刚指了指靠近里侧的一张解剖台,“我记得老陈说过,37号在靠窗的位置。”
两人朝着小刚指的方向走去。越往里走,光线越暗,靠窗的位置因为窗帘没有完全拉开,只有少量外面路灯的光线透进来,勾勒出解剖台的轮廓。
小刚走到那张解剖台前,伸手就要去掀开白布。
“等……等等!”小明拉住了他,声音有些发颤,“小刚,我们……我们要不要先把灯全打开?或者把排气扇打开?这味道太冲了。”
“没事,灯全开太费电,老陈估计也舍不得。排气扇在墙角,我等下弄。先把正事办了。”小刚说着,没理会小明的紧张,一把掀开了白布。
白布被掀开的瞬间,一股更加浓烈、更加刺鼻的气味涌了出来,带着一种潮湿的、类似烂树叶和药水混合的怪味。小明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胃里的不适更加剧烈。
解剖台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标本。
她全身**,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浸泡在福尔马林中特有的、苍白到近乎透明的灰白色,并且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呈现出一种暗淡的、类似皮革的质感。尸体的四肢被固定在解剖台上的金属支架上,关节处有些僵硬地弯曲着。她的头发稀疏而干枯,贴在头皮上,颜色发黄。
最让小明感到恐惧的是她的脸。
那张脸没有完全肿胀变形,保存得相对“完整”,但也正因如此,那副模样才更让人不寒而栗。眼睛是闭着的,但眼皮显得很薄,仿佛能看到下面眼球的轮廓。嘴巴微微张开,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嘴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诡异的弧度。皮肤紧紧地贴在骨头上,颧骨显得有些突出,整个面部表情僵硬而扭曲,像是凝固了某种极端的情绪——不是痛苦,也不是恐惧,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怨毒和空洞的怪异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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