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世家嫡女凤临天下 第46章 算计

沈淼今日打扮得格外精心，身着缕金百蝶穿花云锦裙，头上戴着赤金嵌宝衔珠凤钗，虽使她的外表年龄添了几岁，但大气而华贵，显然是卯足了劲要在今日出风头。

此刻，她正用一方绣着鸾鸟的丝帕轻掩着唇角，眼神轻蔑地将沐家几个小姐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尤其是在穆希那身相对素雅的天青色衣裙上停留了片刻，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之色。

沐珍和沐柔虽然一开始见穆希被刁难而感到窃喜，但很快便被沈淼连坐的嘲弄和鄙夷弄的顿时涨红了脸，又气又窘，想要反驳，却被沈淼那通身的气派和周围投来的目光压得不敢开口。

穆希却只是淡淡一笑，仿佛没听出她话中的恶意，不卑不亢地回道：“多谢沈大小姐提点。不过穿衣戴冠，各有所好，得体合宜便好。倒是沈大小姐今日这般光彩照人，想必是为了在贵妃娘娘的宴会上拔得头筹，真是用心良苦。”

她这话看似客气，实则暗藏机锋，既点出沈淼过于刻意的打扮，暗示其企图心太强，又轻巧地将“怕人笑话”的焦点引回到了沈淼自己身上。

沈淼岂会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脸色顿时难看了几分，冷哼一声：“哼，你倒是牙尖嘴利！不愧是乡下地方来的，果然不懂规矩！待会儿在贵妃娘娘面前，可别失了礼数，连累家族才好！”

接着，她又微微抬眸，目光清正地迎向沈淼以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

“沈大小姐，沐家虽非钟鸣鼎食之家，但该有的礼数还是懂的。沐家确实来自临近边陲之地的兰城，家父如今官居议郎，与京中诸位显贵相比，官位确实不算显赫。”

她语气平和，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实，没有丝毫的扭捏或自卑，话锋随即一转，带着一种不卑不亢的坦然：

“然，家父常教导臣女，无论身居何职，身在何处，忠于君事，勤于政事，方是为臣之本。兰城虽不比京城繁华，亦是朝廷疆土，沐家世代深受皇恩，自当恪尽职守，为陛下守好一方安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淼不虞的脸色，继续缓缓道：“至于衣着打扮，臣女以为，合乎礼制，干净整洁，便是对今日盛宴、对贵妃娘娘最大的尊重。想来贵妃娘娘母仪天下，仁厚宽和，更看重的是我等小女子的品行心性，而非衣饰是否最新最贵。沈大小姐，您说是不是？”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自己虽出身地方官家却依旧是“朝廷忠臣”之女，身份并无任何可指摘之处；又巧妙地将“尊重”拔高到“合乎礼制”和对贵妃的敬意层面，反而显得沈淼那般只关注衣饰新旧贵贱的言论，显得格外肤浅和失礼。

最后那一句轻声反问，更是直接将问题抛回给了沈淼，让她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

周围原本有些看热闹的贵女们，闻言也不由得对穆希投去了几分讶异和审视的目光。没想到这个从兰城来的姑娘，不仅容貌清丽，言谈举止更是这般沉稳有度，不骄不躁，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错处，反倒衬得主动挑衅的沈淼有些小家子气了。

沈淼被噎得一时语塞，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显然没料到穆希如此难缠。

“呵，我记住你了。”

她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什么，却发现周围的已开始有品阶不低的宫廷女官入场，最终只能冷冷地瞪了穆希一眼，强压下怒火，冷哼一声扭过头去，端着高姿态离开。

穆希则淡然收回目光，仿佛刚才的事情只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而她这份坦然与自信，无形中也安抚了身旁原本有些自卑和紧张的沐珍沐柔——虽然她们依旧不喜欢穆希，也依旧嫉妒她的镇定自若，但此刻至少觉得，有她在前面挡着，似乎也没那么难堪了。

一场小小的风波，暂时平息。

同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在不远处的假山石后，一道身着绛紫衣袍、打扮得与周遭闺秀格格不入的身影蓦然停下了脚步，她的视线越过纷扰的人群，落在那抹天青色的身影上。

那姑娘，她……那安然端坐的姿态，那面对刁难时微扬的下颌线条，那反唇相讥时语气里那份带着点慵懒讥诮的从容，是那样的熟悉……

平远郡主方子衿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一阵尖锐的酸楚瞬间蔓延开来。

“阿音……”她几乎是无声地翕动嘴唇，吐出一个埋在心底三年的名字。

随即，她猛地摇头，唇角扯出一抹苦涩至极的弧度，无声地喟叹着。

唉，怎么可能呢……那个会笑着拽她衣袖、会和她一起偷喝御酒、会在她被训斥时偷偷做鬼脸逗她开心的穆家阿音，早已在三年前那场吞噬了穆家的大火中，与显赫一时的钟鸣鼎食之家一同化为了灰烬。

“郡主？”身后的侍女轻声提醒，“贵妃娘娘凤驾往这边过来了，您要入宴落座吗？奴婢正好去请示贵妃娘娘。”

方子衿回过神来，微微摇头：“不了，我就是随处走走，到地方了，恰好过来看看。你知道的，我向来不喜这些宫廷宴会，说是要宾主尽欢，实则还是被一大堆繁文缛节束缚着，没意思得紧，走吧。”

侍女垂首：“是。”

临走前，方子衿最后又看了一眼那抹天青色，强行压下心头涌上的惆怅感——太像了，真的太像了。

尤其是那气死人不偿命的眼神，那半分都不让人的小劲儿……她用力攥了攥拳，有些触景伤情的忧心，转身离去，心中却依然对那名少女留了意。

丝竹声悠扬婉转，不多时，凤驾被四个太监一起抬至御花园中，伴随着内侍一声清亮的通传：“贵妃娘娘驾到——”，苏贵妃在宫女们的拥趸下仪态万方地落座，御花园内的喧嚣谈笑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女眷，无论身份高低，皆敛衽垂首，恭敬行礼。

穆希悄悄抬起眼，用余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方。

只见，一位身着妃色蹙金绣百鸟朝凤云锦宫装、头戴九尾衔珠凤钗的丽人，在一众宫女内侍的簇拥下，仪态万方地缓步而来。

她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容貌并非那种令人惊艳的绝色，更偏柔美温婉，肌肤白皙，眉如远黛，眼若秋水，唇角天然微微上扬，带着一抹似有若无的温和笑意。

她通身气度极为端庄雍容，行走间裙裾纹丝不动，凤钗上的流苏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折射出温润的光泽，虽散发着沉静与威仪，但并不显得咄咄逼人，反而因她脸上那柔和的神情而显得容易亲近，让人不由自主地心生好感与敬意。

“都起来吧，不必多礼。”苏贵妃的声音也如其人，温和清润，如春风拂过，“今日设此赏花宴，邀诸位小姐前来，一则是共赏这御园春色，二则也是想让大家聚在一处松快松快，不必过于拘束，尽兴便好。”

她的话语亲切得体，瞬间缓解了现场因她到来而变得有些紧张的气氛，众女眷纷纷谢恩起身，脸上都带着恭敬又略显放松的笑容。

苏贵妃含笑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最终似是不经意地落在了沐家姐妹所在的方向，准确地说，是落在了站在稍前位置、神色沉静的穆希身上。

这就是那个让顾玹那孩子不惜以军功相求、铁了心要娶的沐家姑娘？

苏贵妃心中微动。容貌确是清丽，气质也沉静，只不过也没到倾国倾城、能让人不顾门第家世的想要娶回家啊。

这时，苏贵妃的心腹女官悄步上前，低声回禀：“娘娘，方才沈家小姐发难，沐家那位姑娘应对得宜，四两拨千斤，反倒让沈小姐落了个没脸。”

“哦？”贵妃指尖优雅地轻点着紫檀木扶手，眼底掠过一丝兴味，“应对得宜？”

“是，她言行举止规矩合度，挑不出一丝错处，那份沉稳气度……不像是边城小官之家能教养出来的。”女官语气带着几分迟疑。

贵妃微微颔首，低低自语：“这么说来，此女确如江陵王所言，不俗。”

嗯，她还得再试试这姑娘的才华与胆识，究竟有没有做郡王妃的资格。

苏贵妃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心中却已有了计较，永昌帝将相看的任务交给她，她自然要看得仔细些。

她端起手边的茶盏，轻轻用杯盖拂去浮沫，状似随意地对身旁的宫女吩咐了一句什么，宫女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安排。

宴席继续，丝竹再起，言笑晏晏，宴至酣时，在苏贵妃的提议下，丝竹声稍歇，一阵欢快的击鼓声在御花园中响起。

一枚精心扎制的绢花在席间女眷手中飞快传递，鼓声骤停时，那朵娇艳的绢花，不偏不倚，正落在穆希的案前。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苏贵妃唇边含着雍容的笑意，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仪：“哦，沐大小姐，既得花令，便是缘分。不知可愿献艺一场，让我等一饱眼福？”

穆希从容起身，刚要开口，身旁的沐珍却突然起身福礼道：“贵妃娘娘！臣女沐珍，愿与家姐共舞一曲时下最流行的《春莺啭》，献与娘娘，为宴会助兴！”

她不等贵妃回应，便亲亲热热地挽住穆希的手臂，声音甜得发腻：“姐姐莫要紧张，妹妹带你一同跳便是。”

她眼底飞快闪过一丝恶毒的得意——她早已在穆希那件天青色的衣服腋下缝合处做了手脚，线脚虚浮，只待几个剧烈的旋转动……

穆希眸光一闪，故作为难地推却道：“妹妹的好意，我心领了，可姐姐擅长的是曲艺，不如我给妹妹伴奏。”

沐珍却抢道：“诶，《春莺啼》可是要双人一起才显出精妙的舞蹈，姐姐莫要推辞了！”

穆希还在推辞：“可是……”

苏贵妃这时笑了起来，插进对话之中：“沐大小姐不必紧张，这不过是个令大家一起玩乐的小宴会而已，只要你肯献艺演出，便是宾主尽欢之举。”

苏贵妃都如此发话了，穆希便不再推拒，福了福身，道：“娘娘说的是，那臣女献丑了。”

对上沐珍那双写满“我看你如何出丑”的眼睛，穆希垂下眼睫，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声音温顺：“有劳妹妹了。”

清越的乐声响起，伴着模拟莺啼的笛音。两道身影翩跹步入宴席中央的空地。

沐珍一心要让穆希出丑，跳得格外卖力，腰肢软摆，衣袖翻飞，试图用自己的曼妙舞姿吸引所有目光，同时掩盖嘴角那抹即将得逞的狞笑，她紧紧盯着穆希的动作，等待着那一个设计的旋转动作后，布料撕裂的声响……

而穆希的舞步出乎她意料的流畅而优雅，每一个转身都恰到好处地避开了最大的力道牵扯，那天青色的衣裙如同水波般荡漾，反而衬得沐珍过于用力的动作显得有些俗艳。

就在乐声渐至**，沐珍一个急促的旋身，试图带动穆希做出更大动作时——

“刺啦——！”

一声极其清晰、令人牙酸的锦缎撕裂声骤然响起！

然而，裂开的并非穆希的天青衣裙，而是沐珍自己那身艳丽的桃红宫装，从肩线到腋下，一大片布料迸裂开来，露出里面浅色的中衣和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她头上的珠翠也因为过于剧烈的动作而散落，叮叮当当掉了一地，发髻歪斜，几缕头发狼狈地垂落下来。

“啊——！”沐珍猛地停下动作，发出一声惊骇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暴露的手臂，脸色瞬间惨白如纸，羞愤得浑身发抖。

整个御花园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所有目光都凝固在沐珍身上，带着震惊、鄙夷、以及毫不掩饰的看热闹的兴味。

穆希几乎是立刻就停了下来，她脸上适时地浮现出惊讶与关切，没有丝毫犹豫，迅速解下自己那件天青色的外衫，快步上前，轻柔而坚定地披裹在沐珍颤抖的身上，声音温软，足以让近处的人都听见：“妹妹！怎如此不小心？快披好，莫要着凉了。”

沐珍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瞪着穆希。

而穆希也在为她披上外衫的那一刻，嘴角翘起一个极为腹黑的弧度：“珍妹妹，你邀我共舞之前，怎么也不看看清楚，我今天穿出门的到底是哪件衣服？你对我的衣服动手脚的时候，怎么不小心小心自己的衣服？”

沐珍心头一震，距离如此之近，提示如此之明显，她终于看清，穆希身上的衣服布料，根本不是那天在玲珑阁里挑选的那匹，而是一件质地同样良好的天青色曲裾！

她根本就没穿那件动了手脚的衣服！

而自己却傻傻地穿着被动过手脚的衣裳，在她面前卖力跳了这么久！

“是你！是你算计我！”沐珍目眦欲裂，声音尖利扭曲，想要扑上去撕打穆希。

穆希借着为她整理衣衫的动作，微微倾身，凑到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低语：“珍妹妹，这可是贵妃面前，你当真要做出丢家门脸面的失礼之举吗？”

沐珍听罢，整个人僵在原地，有一种一口气提不上来又咽不下去的窒息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