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之大汉帝国 第49章 刘邦东征第三轮：敖仓之粮与齐地之血

【导语】

公元前204年五月，刘邦从韩信那里拿走大部分兵力之后，轰轰烈烈地开启了第三轮东征。

此次东征，刘邦可圈可点之处颇多（昨天发文介绍过）——蓄意南下武关迷惑并牵制楚军；深璧勿战；派卢绾前往楚地策应彭越在梁地的游记；命韩信东征，打通燕齐通道，拿下齐国……

可即便如此，刘邦在第三轮东征开局之际并未能打开局面。

项羽留下西楚的大司马驻守成皋，自己挥师回楚，赶走了彭越，夺回了被彭越占领的城池；留在成皋的西楚大司马学习汉的那一套“深璧勿战”，刘邦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之中。

【刘邦的挣扎】

说实话，刘邦想放弃。

放弃什么呢？

放弃成皋以东的土地，驻扎于巩县（河南巩义市）、洛阳，以抗拒楚军的西进。

值此时刻，一直都在刘邦身边的说客兼谋士郦食其开始劝说刘邦。在郦食其看来，汉的困难只是暂时的，依然还有机会战胜西楚。

老儒生郦食其凭什么作出这一判断的呢？

首先，项羽对西楚领地的重视远大于敖仓（河南荥阳北敖山粮仓），他不惜放下荥阳和成皋，也要回去打击彭越，平息梁地的叛乱。敖仓，一直都是天下转运粮食的集散地，我获悉那里贮藏的粮食非常之多，谁拿下荥阳——成皋——敖仓，谁将称霸于天下。

其次，楚汉相争多年，海内动荡不定，天下人心思归，所以汉更应该尽快进兵荥阳，抢占敖仓的粮食，扼守住成皋的险要，断绝太行的通道，让诸侯们都知晓汉军已经占据上风促使天下人心向汉。

最后，郦食其表示，自己愿意凭借三寸不烂之舌前往齐国，说服齐王田广（田荣的儿子，田横扶持起来的齐王）投汉。

我们很多次重复过，刘邦是一位政 治敏感度极高，从谏如流的封建帝王，他不仅全盘接受了郦食其的劝谏，而且立即派郦食其出使齐国，并立即重振旗鼓，准备对成皋、荥阳再度发起新一轮的攻击。

至此，刘邦的第三轮东征进入实质性的关键阶段：对齐国开启了两条腿走路的模式（命韩信东征，令郦食其前往说服）；对成皋——荥阳发起军事行动。

【刘邦再战成皋——荥阳】

项羽离开成皋之际，反复叮嘱驻守成皋的大司马曹咎：自己离开之后，要坚守不战，无论汉军怎么挑衅，都视而不见。

曹咎前期的确坚定不移地执行项羽所确定的“坚守不战”之策，但是当汉军不厌其烦地派人到阵前百般辱骂曹咎多日之后，曹咎终于还是被激怒了，率军横渡汜水去战汉军。结果可想而知，就在楚军半渡之际，汉军发起了猛烈攻击，楚军大败，曹咎和长史司马欣无颜面对项羽，选择了在汜水之畔自尽。

刘邦就此再度收复成皋，驻扎到广武（河南荥阳北），敖仓成为了汉军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军粮宝库。

当项羽获悉成皋丢了，曹咎和长史司马欣走了，立即率楚军来战，试图重新夺回成皋，但是一切已经来不及。

汉军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卡住了成皋周边的多处险要与关隘，项羽无法突破汉军的防线，只能也驻军于广武与汉军形成对峙之局。

从此时开始，战争的天平已经明显向汉王刘邦一端倾斜。

刘邦于第三轮东征开局之际就派卢绾等人深入楚地对项羽的军备作过一轮破坏，现在项羽又丢了敖仓，他将不得不面临一个令他头大三尺的困境——楚军缺粮。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项羽又一次病急乱投医，将握在手中的肉票——刘邦的父亲（刘邦彭城之战兵败后，父亲和吕后被项羽抓获，留置于楚军）推至台前。项羽命人架设肉案，把刘邦的父亲放到上面，通告刘邦：“再不投降，我就煮杀了太公！”

这事吓唬一下其他人也就算了，对刘邦这种集痞气和匪气于一身的人，天生有抗体，刘邦隔空喊话项羽：“我曾与你一起作为臣子在楚怀王帐下反秦，并曾盟誓结为兄弟，因此我的父亲就犹如你的父亲。倘若你一定要煮杀你的父亲，那么记得也分给我一杯肉羹！”

项羽怒不可遏，彻底无语……

此时此刻，胳膊肘向来朝外拐的项伯又说话了：“世事难料，即使杀了太公也没什么好处，不过徒增祸患罢了！”

项羽还能说啥，听了叔父的劝诫，只是一股从不曾有过的沮丧让他感觉到呼吸都困难……

【郦食其和韩信在齐地的暗地较劲】

郦食其果然是铁嘴獠牙，竟然成功地说服了齐王田广投汉，而且连驻扎在西边境线上防备韩信的齐军也给撤下来了。

然而，郦食其的强项有多突出，其短板就有多么明显，他一门心思在齐地积极活动，努力游说齐王的同时，从不曾协调过韩信东征伐齐之事。

于是，郦食其和韩信就成了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你谈你的，我打我的，以至于当韩信率军东进接近齐国时，方才知晓郦食其已经劝说得齐国归降了……

是佯装一切都不知晓继续伐齐？还是派出使臣去请示汉王？还是派出使臣与郦食其协作一把？韩信陷入了难以决策的两难境地……

这时，韩信身边的谋士蒯彻（秦末汉初的着名谋士，以后还将多次提及）说话了：“您受汉王诏命攻打齐国，现在郦食其也是受命去说服齐王，难道我们就因为郦食其而放弃伐齐？汉王难道有诏令命将军您停止进攻？如果郦食其这个说客真成功了，一口气拿下齐国七十多座城池，而您当初攻打赵国一整年才夺取五十多座城池，您这是要放任郦食其的功劳将来必您还大吗？”

蒯彻的灵魂三问让韩信回归了人间清醒，挥师横渡黄河，全力伐齐……

公元前203年冬十月，韩信打败了齐国边境重要城池——历下（山东济南）守军，随后高歌猛进，一路向东推到了齐国的都城临淄。

此时，郦食其惨了！

在齐王田广看来，郦食其和韩信是合谋设套，所以齐国当时才一败再败，一退再退，于是将所有的愤恨都发泄于郦食其身上——齐王煮杀了郦食其。

齐王田广做掉了郦食其之后，一边东撤至高密（山东高密），一边向项羽派出使臣求援。

关于韩信伐齐的终极结果以及所引发的系列朝政事件，我们明天发文解析，现在让我们看看在刘邦的第三轮东征过程，郦食其的悲剧与蒯彻的清醒都是如何炼成的。

【结语：郦食其的悲剧与蒯彻的清醒】

郦食其的悲剧，源于他虽具雄辩之才，却未能洞察权力结构中“军事行动”与“外交辞令”之间的微妙界限。他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拿下齐国七十余城，本可立下不世之功，却因缺乏与韩信的沟通协调，最终陷入齐王的报复之中。

更深层看，郦食其之的死折射出乱世中谋士的宿命——言语可以动摇山河，却难防刀剑的残酷。没有刀剑背书的谋略，其实就是一张纸，风一吹就飘了，雨一打就废了，火一点就没了。

蒯彻的清醒，则在于他深谙人性与权力逻辑。

蒯彻不仅冷眼看透刘邦未曾明言的意图——不愿韩信因停战而失去战果，更点破了韩信作为军事统帅的根本利益：战功即地位。

蒯彻的“灵魂三问”实则是将韩信的私人野心与刘邦的战略模糊性精准对接，促使韩信做出最符合自身利益的选择。

蒯彻的谋略真不是宏大叙事，而在洞悉人心暗流，这才是诸如你我他这种草根所亟待加强的生存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