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治通鉴之大汉帝国 第19章 大秦帝国咸阳宫中所上演的“三国杀”——记李斯之死

公元前209年，秦始皇于沙丘驾崩时，赵高联合李斯一起阻止公子扶苏继位，扶持胡亥即帝位，这是赵高迈向大秦帝国权力高峰的第一步。

胡亥顺利继位后，赵高忽悠着二世清洗了皇家宗室，12位公子和10位公主成了刀下魂，在屠刀面前，宗室不得不承认现实，这是赵高篡权的第二步。只是在这个过程中，李斯自以为是，不仅无所作为，甚至还试图分享屠刀落地之后的红利。

公元前208年，各路义军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了之后，赵高决定迈开第三步：清除李斯这个潜在的夺权拦路虎与试图分权的天才白 痴。

赵高为此策划了一个大阴谋，赵高再一次忽悠秦二世胡亥：“天子之所以尊贵，只因群臣只能听到他的声音，而不能见到他的容颜。陛下与其天天这么忙，倒不如拱手深居宫禁之中，朝中有事，我赵高和懂秦律的侍中们一起研究后奏报……”

此举正合二世之意，分分钟批准，深藏于宫中，尽享帝王生活，朝中大事则一概被赵高所掌控。

李斯一看，这赵高不仅是要夺权，而且还是要撇开自己独揽一切啊，自己的处境非常危险！李斯虽然看懂了一切，但是一时一刻也找不到破冰的路径，只能发发牢骚，对外透透口风试探一下赵高的反应。

见李斯已经上钩，赵高开始左手抛出诱饵，右手开始挖坑，让李斯在诱饵之下，步入万劫不复的深坑。

赵高主动拜访李斯并鼓动李斯关于天下形势劝谏二世暂停工程，放弃收集那些狗马一类无用的玩物。同时，赵高表示，自己将一定安排时间让李斯觐见二世，李斯甚至还对赵高表示谢意。

赵高果然安排了李斯觐见，只是觐见的时机不那么适宜。当秦二世胡亥正在神宫中左搂右抱，美食美酒佳肴酣畅淋漓之际，赵高安排李斯前去觐见，不是一次，而是三次均如此。

第一次的时候，二世只是有点不高兴；第二次的时候，二世就认为这李斯是蓄意破坏自己的幸福生活；第三次时，二世终于暴怒：“我有空闲的日子，丞相不来。我正在娱乐休闲的时候，丞相就来请示奏报！丞相这是什么意思？这岂不是轻视我年幼看不起我吗？（原文：丞相岂少我哉，且固我哉？）”

赵高眼看着李斯已经上当，紧跟着使出下一招，找二世告李斯的“黑状”：李斯想称王，李斯的儿子——李由（三川郡守），跟义军有瓜葛，义军攻击三川时李由只防守，不出击。

二世果然动心，于是先派人去调查三川郡守与义军相勾结的情况。

赵高露出真面目后，李斯再也坐不住了，上书告赵高弄权，他相信凭借着自己的丞相身份、巨大功劳以及满身才华，依然还有机会扳倒赵高。

然而，李斯失算了，失算于天真和惯性思维。二世不仅立场坚定地袒护赵高，而且还狠狠地骂了李斯。

李斯见状，升级了措施——联合右丞相冯去疾、将军冯劫就“义军群起”的事情向朝廷上书：帝国现在所面临的盗贼群起，根本就杀不完的现象，是因为税赋和劳役太沉重所致，请求朝廷暂停一切工程，减轻税赋，全力以赴平叛……

李斯之举正中赵高下怀，他太了解二世是个什么货色，李斯联合冯去疾和冯劫所上的这一道奏疏与二世就是在找死。

二世果然大怒：“我修阿房宫、修长城这是扞卫先帝的功绩；天下盗贼群起，那是你们自己的原因，你们都身在高位，是干什么吃的？！”

冯去疾、李斯、冯劫就此成为了赵高砧板上的肉，横切竖砍都由赵高说了算。冯去疾、冯劫自尽身亡，李斯与儿子们被扣上了谋反的帽子，其家族、宾客全都逮捕。

被下狱的李斯依然天真地抱有幻想——认为只要有机会上书作自我辩解，二世将幡然醒悟，将其赦免。

于是，在本能的求生欲下，李斯长篇大论是畅谈了自己出任丞相三十多年以来的“丰功伟绩”试图挽回败局。面对天真的李斯，赵高冷冷地说了一句话：“囚犯怎么能上书！”

李斯家族在赵高的酷刑之下，终于认罪，三族被灭。

当李斯走出监狱时，前往咸阳街头接受腰斩刑罚之际，他回头看了一眼儿子，留下了着名的遗言：“我真想和你重牵黄狗，共同出上蔡东门去追逐狡兔，但哪里还能办得到哇！”，话毕，父子二人相对痛哭。

至此，赵高的目的全数达成。他的下一步行动计划——清理违逆的朝臣，送走二世胡亥，拿大秦帝国的资源与义军去交换一个所谓的“王”位。

【结语】

在秦帝国轰然倒塌的前夜，咸阳宫中所上演得这一出惊心动魄的“三国杀”，主角赵高、胡亥、李斯并非庸人，但他们扭曲的心理和复杂的争斗，最终共同将帝国推入了深渊。

我们一起拨开历史迷雾，看清赵高、胡亥、李斯的三张心理画像，或许能让我们超然于历史外，获取一些难能可贵的领悟与思考。

赵高出身于赵国宗室远亲，家族因罪没入秦宫成为宦官。

赵高这种从贵族到刑余之人的巨大落差，是其心理扭曲的根因，这给他带来了巨大的身份焦虑和耻辱感。赵高对权力的渴望，远非一般的野心家，而是一种近乎病态的、试图洗刷自身耻辱并证明自我价值的疯狂掠夺，以求填补他内心那个因自卑和恐惧而形成的巨大黑洞。

胡亥则是一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被突然放置于他根本无法承担的帝国王座之上，登基之后身上的各种“巨婴症”被他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了。

心理学家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论述，当自由带来的责任过于沉重时，人们会选择放弃自由，委身于一个强大的权威。胡亥完美印证了这一点。父亲秦始皇的雄才大略对他而言是巨大的阴影和压力。当他发现“天子之贵”的真正含义是无穷无尽的政务和责任，这让他感到极度不适和焦虑。

胡亥的“快乐原则”非常简单，怎么开心就怎么玩，一旦被打破，就会展现出极端情绪化的一面。赵高正是那一点，借二世之手毫无压力地清除了李斯。这充分地暴露了他内心深处的不安全感和幼稚的自恋——他深知自己德不配位，因此对他人的行为异常敏感，任何打断他享乐的行为都被视为对他帝王权威的挑战，从而引发婴儿般的暴怒。

李斯的悲剧是注定的。

历史情节呈现给我们的李斯其实是一个精明算计的功利主义者，在”绝对恶”面前所有计算全部失灵。他是一个被自身算计所困的天才，一生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最终却因为无法算清“人性之恶”这笔账，而输掉了包括性命在内的一切。

李斯当初愿意与赵高合谋，是因为在那时看来，扶持胡亥比迎接扶苏更符合他的个人利益。他默认赵高纵容二世清洗宗室，是想在赵高的屠刀下分一杯权力的“红利”。他始终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功劳和辩才，可以在权力的游戏中游刃有余。

当李斯发现赵高不仅要权，而且要独占一切时，他陷入了巨大的认知失调。他意识到了危险，但他的思维模式无法理解赵高这种不留余地、不求共赢的毁灭性人格。

李斯深深地陷入了典型的“囚徒困境”：他需要反击，但又害怕首先出手会遭到更猛烈的报复；他期待与胡亥沟通，但通道已被赵高阻断。这种犹豫和挣扎，给了赵高从容布网的时间。直至入狱，李斯依然固执地认为自己可以依靠自己的“才能”和“功绩”翻盘。

李斯一直都在误判形势，他不曾意识到自己所面对的二世是一个被完全操控的巨婴和一个毫无底线的阴谋家。

李斯的智慧在纯粹的恶面前，苍白无力。

李斯于临刑前“牵黄犬逐狡兔”的遗言，是他功利一生的最后一抹微光——对最简单、最纯粹生活的怀念与渴望。

赵高、胡亥、李斯形成了一个致命的闭环：赵高需要胡亥的昏聩来寄生——胡亥需要赵高的包办来逃避——李斯既看不起胡亥的低能，又低估了赵高的恶，妄想同时利用两者，最终被两者吞噬。

其实，相互利用，相互滋养，最终却相互伤害甚至是相互毁灭的现象在现实生活中也屡见不鲜，而人们对此的解释最终都交给了俩字——宿命。话说，你认可这个论调吗？其实想想李斯的悲剧就知道，这绝非宿命，而是一而再，再而三，多次错误决策的终极结果，我们不应该忽略诸多的“因”，而将“果”简单地等同于“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