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九纹 第95章 余烬与暗涌

龙首隘的厮杀声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伤者的呻吟、救援人员的呼喊，以及地脉祖龙那若有若无、带着无尽悲凉的呜咽。硝烟与尘土混合着血腥气，在干冷的空气中弥漫，残阳如血，将这片刚刚经历生死搏杀的战场染上一层凄艳的赭红。

临时医疗点设在一处相对完好的山体凹陷处，刻画了多重防护与静心符文。林逸被安置在最内侧，身上连接着数台监测生命体征与灵机波动的精密仪器。陈婧守在一旁，眉头紧锁，手中的检测法诀不断变化，碧绿色的灵疗光芒小心地萦绕在林逸周身，却不敢深入其体内。

岩隼站在医疗点外围，身上带着几处不算严重的伤口，正由一名医护兵包扎。他的目光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看着同袍们收殓遗体、救治伤员，最终落回到医疗点内那个昏迷的身影上，眼神复杂。

沈钧干事的全息影像再次出现，这一次，他的脸上少了些急迫，多了些深沉的疲惫与凝重。

“汇报情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岩隼立正，沉声道：“报告沈干事！‘断龙仪式’已被成功中断，枢机主教及其残余部下已撤退。地脉祖龙核心未受毁灭性损伤，但灵机损耗巨大，需要漫长岁月恢复。我方……伤亡不小。”

沈钧沉默地点了点头，视线转向医疗点内的林逸：“他呢？”

陈婧抬起头，脸上带着困惑与难以置信：“林逸专员……生命体征极度微弱，但奇迹般地稳定在了一个临界点上。灵魂波动极其沉寂，近乎于无，但他的‘存在’……并没有继续崩溃的迹象。最奇怪的是他左腕的第五纹身……”

她顿了顿，组织着语言：“那纹身散发出的能量波动非常……奇特。它似乎在自发地、极其缓慢地，梳理并‘覆盖’着他体内那些原本濒临崩溃的规则碎片，以一种我无法理解的方式，强行维持着一种脆弱的平衡。就像……用一层混沌的坚冰，暂时封住了即将喷发的火山。”

沈钧的虚拟影像微微前倾，目光锐利：“也就是说，他用自己的方式，暂时遏制了道伤？”

“可以这么理解，但代价不明。”陈婧谨慎地回答，“这种平衡极其脆弱，任何外界的强烈刺激，或者他自身意识的剧烈波动，都可能打破它。而且，这种维系方式……我感觉，更像是一种‘冻结’而非‘治愈’。一旦‘冰’化了，或者内部压力积累到极限，后果可能比之前更可怕。”

“他能醒来吗？”岩隼忍不住问道。

“不知道。”陈婧摇头，“他的意识似乎沉入了极深处，与那股混沌的力量纠缠在一起。唤醒他，可能需要特定的契机，或者……等待他自己找到出路。”

沈钧沉吟良久，缓缓道：“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他的生命，密切监控其状态。他体内发生的变化，以及那‘万象归墟’的力量，是前所未有的案例，具有极高的研究价值，也关乎未来的战局。”

他话锋一转，语气再次变得冷硬：“另外，总部‘天机阁’对此次事件的初步分析已经出来。‘暗影行者’此次行动，投入一名枢机主教和如此规模的资源，绝不仅仅是为了重创地脉祖龙。他们似乎在……测试。”

“测试？”岩隼皱眉。

“测试某种新的仪式结构，测试神州地脉的反应极限，以及……”沈钧的目光再次投向林逸，“测试像林逸这样的‘变数’的出现和应对。苏半夏教授破译的部分古老禁忌文献中提到，‘蚀星之径’的最终目的，并非单纯的毁灭，而是某种……‘重塑’。他们需要足够庞大的能量和特定的‘规则扰动’，来完成最终一步。”

一股寒意掠过岩隼和陈婧的心头。如果龙首隘的惨烈战斗，仅仅是一场“测试”，那真正的终局，该是何等的恐怖？

“总部命令，”沈钧继续道，“龙首隘防线进入最高警戒状态，修复防御工事，监控地脉波动。岩隼，你暂代此地防务指挥。陈婧，你负责林逸的医疗小组，有任何变化，直接向我汇报。”

“是！”

通讯结束。岩隼和陈婧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沉重。

夜幕缓缓降临，龙首隘的气温骤降。篝火在废墟间点燃，如同点点倔强的星辰。

医疗点内，林逸依旧沉睡，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他左腕上的混沌旋涡纹身，在昏暗中散发着微不可察的暗光，仿佛一个沉睡的、随时可能苏醒的深渊。

而在遥远的、未知的黑暗深处，那双冰冷的目光，也并未因暂时的失利而消散。

一处幽暗的殿堂中，身形略显狼狈的枢机主教单膝跪地，向着前方一片更深沉的黑暗汇报。

“……仪式被一个意外变数干扰，未能竟全功。目标身上出现了疑似‘归墟’本源的力量……”

黑暗中，一个更加古老、更加威严、仿佛由无数星辰寂灭之音构成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趣？

“归墟……权柄的碎片……终于开始显现了么……”

“无妨。种子已然播下，裂痕已然产生。”

“接下来……让‘浪潮’，来得更猛烈些吧……”

“找到他，观察他，必要时……引导他。他是钥匙，亦是……祭品。”

低沉而充满恶意的话语在殿堂中回荡，预示着更大的风暴，正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