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九纹 第6章 听雨轩

回到客栈，林逸将那张素雅的名片放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秦墨，阿瑶。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却都指向同一个隐藏在表象之下的世界。

“听雨轩……”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直觉告诉他，这里或许能提供比阿瑶那山野寨子更系统、更接近核心的信息。阿瑶代表的是自然的、传承的一面，而秦墨身上那种内敛深邃的气息，则可能关联着更都市化、或许也更复杂的圈子。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势力和潜在的危险。盲眼老人只是引路人，未来的路，需要他自己去闯。

下定决心后，林逸按照名片上的地址，在古城南边一片相对安静的、布满青苔的石板路尽头，找到了一处僻静的院落。黑漆木门虚掩着，门楣上挂着一块乌木牌匾，以行书刻着“听雨轩”三字，笔力苍劲，隐隐透着一股宁静致远的韵味。

推开木门，一股混合着淡淡药香、檀香和不知名草木清气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心神一静。院内别有洞天，假山盆景错落有致，几丛翠竹随风轻摇，发出沙沙声响，正应了“听雨”之名。

这里不像店铺，更像是一处私人雅舍。

正对院门的堂屋门开着，秦墨正坐在一张茶海后，优雅地冲泡着工夫茶。见到林逸，他并不意外，微笑着抬手示意：“林先生，请坐。刚沏的‘云雾隐’，来得正好。”

林逸在他对面坐下，目光快速扫过屋内陈设。多宝阁上摆放着不少物件，有旧书、瓷瓶、木雕，还有一些奇特的矿石和植物标本。在“破妄之瞳”下，大部分物品都散发着或强或弱、属性各异的气息光晕，证明它们绝非俗物。这里的气息整体平和而醇厚，让他稍稍安心。

“秦先生似乎料定我会来。”林逸接过小巧的茶杯，茶汤清亮，香气清幽。

“有缘之人，自会相逢。”秦墨品了口茶，语气温和，“那日见林先生能识得‘定神香’，便知你身具‘灵根’，非是凡俗。只是不知，林先生是出自哪家传承？或是……近来方才‘觉醒’？”

他的问题看似随意，眼神却带着洞察的光芒。“灵根”、“觉醒”，这两个词让林逸心神微震。

林逸心知无法完全隐瞒，但也不可能全盘托出。他斟酌着词句：“并无师承，只是近来偶有所得，开了些‘眼窍’，对周遭事物感知敏锐了些。”他避重就轻，将能力归结为“开窍”，这在传统文化中倒也说得通。

秦墨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点了点头，并未深究：“原来如此。先天灵根觉醒者虽少，但也并非没有。看来林先生福缘不浅。”他话锋一转，“既然林先生已踏入此门，可知我们这类身具灵根、觉醒异能之人，通常自称为 ‘醒灵者’ ？或者说，拥有了‘灵视’。”

醒灵者！灵视！

这两个词如同钥匙，为林逸打开了一扇认知的大门。

“愿闻其详。”林逸坐直了身体。

“所谓‘醒灵者’，并非指怪力乱神，而是指那些身怀灵根，或因缘际会之下，觉醒了超越常人之能的人。”秦墨缓缓道来，如同一位耐心的导师，“这能力五花八门，有的如林先生般，强化五感，开启‘灵视’洞察气机；有的力大无穷，身轻如燕；有的则如我那日所言，精通药理香道，能调动草木之精；更有甚者，能趋吉避凶，沟通幽冥……不一而足。”

“那……像阿瑶姑娘那样，能与山林沟通的，也是醒灵者？”林逸顺势问道。

“哦？你遇到了白巫寨的阿瑶？”秦墨略显惊讶，随即笑道，“她是南疆白巫一族的传人，她们那一脉世代灵根深厚，能力多与草木生灵、祈福驱邪相关，是传承有序的古老醒灵者支脉。与我们这些散修或有其他传承的醒灵者，算是同道，但路径不同。”

林逸心中震动，原来阿瑶背后还有一个“白巫寨”。他继续追问：“既然有醒灵者，那是否有管理醒灵者的组织？或者……有什么需要遵守的规矩？”

这是他最关心的问题。力量若无约束，必将带来混乱。

秦墨赞许地看了他一眼：“林先生心思缜密。确实有规矩，或者说，是千百年来形成的、所有醒灵者都默认的‘潜规则’。”他神色稍正，“其一，也是最重要的一条：‘隐于市，不扰常’。不得在普通人面前肆意使用能力，不得引起社会恐慌。这是铁律，违者会成公敌。”

“其二，醒灵者之间，虽有纷争，但原则上禁止波及凡人。私人恩怨，自有解决之地。”

“其三，若有危及众多凡人或社会稳定的‘异常事件’发生，附近的醒灵者有义务酌情处理或上报。”

“上报给谁？”林逸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

秦墨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一个半官方的松散机构，我们称之为——‘观天台’。他们主要负责记录、监控和应对重大异常事件，平时很少直接干涉醒灵者间的私事，但影响力无处不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历史悠久的醒灵者家族和宗门，势力盘根错节。”

观天台？林逸觉得这个名字古朴而神秘，似乎蕴含着监察天下的意味。

“那秦先生这里是……？”林逸看向四周。

“我这里？”秦墨笑了笑，“‘听雨轩’算是一个小小的交流点，为一些散修或路过此地的醒灵者提供些方便，交换信息，偶尔也交易些彼此需要的物品。我本人，对收集和研究各种蕴含灵机的材料比较感兴趣。”他指了指多宝阁上的那些物件。

“所以，我在这里算是……备案了？”林逸半开玩笑地问。

“算是混了个脸熟。”秦墨幽默地回应，“林先生初入此门，若有疑问，或需要交换些东西，可以常来坐坐。醒灵者的世界看似精彩，却也暗藏风险，有些古老的禁忌、危险的秘境，以及……不那么守规矩的醒灵者，都需要多加小心。”

他顿了顿，若有所指地说：“比如，最近古城附近出现的一些来历不明的捕兽夹，手法粗糙，却带着一丝令人不快的浊气，恐怕就与某些心术不正的醒灵者有关。阿瑶姑娘她们寨子，似乎也在追查此事。”

林逸心中一动，想起了阿瑶也提过类似的话。看来，这平静的古城之下，确实有暗流在涌动。

这次“听雨轩”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他不仅对“醒灵者”世界有了框架性的了解，明确了基本的行事规则，还确认了秦墨作为一个相对可靠的信息来源和潜在盟友的身份。

带着满满的信息和对未来更清晰的认知，林逸离开了听雨轩。他知道，自己已经正式踏入了这个名为“醒灵者”的圈子。接下来的路，或许会更加精彩，也注定更加险峻。而他手腕上的纹身，似乎也因为接触到了同类的气息，而隐隐散发着温热的共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