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九纹 第2章 破妄之瞳

林逸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度过那个夜晚的。

他像一尊石雕，在冰凉的木地板上坐了不知多久，反复审视着左腕上那圈墨色纹身，直到窗外的天色由墨黑转为灰蒙，雨声渐歇。不是恶作剧，不是幻觉。一种冰冷的恐惧与巨大的迷茫，如同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当第一缕天光落在纹路上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找到那个盲眼老人！

他是唯一的知情人，是这一切的起点！

这个念头给了几乎被未知压垮的林逸一个清晰的方向。他猛地从地上站起，身体因僵直而踉跄，却不顾一切地冲出了客栈。

清晨的古城，空气清新冷冽。林逸沿着记忆中的路线，几乎是跑着回到了那个僻静的街角。

然而，那里空空如也。

屋檐下干净得仿佛从未有人摆过摊。没有盲眼老人，没有旧铜钱和陶罐，只有湿漉漉的青石板反射着冷光。

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他不死心，在附近的几条巷子里疯狂寻找，询问早早开门的店铺老板。得到的回答却大同小异：

“盲眼老人？没注意过。”

“摆摊的？这里不怎么让摆摊的。”

“你说昨天傍晚？下雨呢，没看见什么人。”

那个老人，连同他的摊位，就像被昨夜的雨水彻底冲刷干净，人间蒸发。

希望落空带来的无力感几乎将他淹没。他失魂落魄地走在逐渐熙攘的街道上，胃部因饥饿和紧张传来阵阵痉挛。他强迫自己走进一家早点店，点了一碗耙肉饵丝，试图用食物来稳定几乎崩溃的情绪。

热腾腾的食物下肚，带来些许暖意。他用左手拿起桌上的醋瓶，想要往碗里加一点。

就在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醋瓶时，异变再生。

醋瓶的轮廓边缘，极其突兀地泛起了一圈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浑浊光晕，颜色黯淡，带着一种让人不舒服的粘稠感。

林逸的手猛地一抖！

他死死盯着醋瓶，心脏狂跳。他眨了眨眼，集中精神再次看去——那圈浑浊的光晕依旧存在。这不是错觉！

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盛放辣椒油的小碗，边缘是一圈相对明亮些的红色光晕；老板找零的纸币，散发着淡淡的、代表流通痕迹的微弱白光；店门外一个游客手腕上的玉镯，则萦绕着一层温润柔和的乳白色光晕……

整个世界，仿佛在他眼前被叠加了一层全新的、只有他能看到的“信息图层”！

他低头，看向自己左手腕上的墨色纹身。此刻，第一颗纹路，似乎比其他八颗要显得稍微“明亮”一丝，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弱的气流，正隐隐从那里流向他的双眼。

“破妄……”

一个古老而陌生的词汇，毫无征兆地跳入他的脑海。

这第一个纹身的能力，是“看穿”？看穿虚妄，感知物品上附着的某种“气息”？

那瓶醋……他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招手叫来了老板询问。果然，老板证实那是瓶味道很差的勾兑醋，不小心混了上来。

猜测被证实了！“破妄之瞳”的能力，是真的！

巨大的震惊过后，一股混合着恐惧与奇妙的兴奋感，窜过他的四肢百骸。这超越常识的力量让他恐惧，但亲眼见证奇迹，又让他内心深处某种干涸已久的东西开始萌动。

同时，一个想法骤然清晰：既然找不到老人，那就用这双刚刚获得的眼睛，去寻找与老人、与这手串相关的“痕迹”！

也许，老人或手串本身，会散发出独特的气息，能被这“破妄之瞳”捕捉到！

这个念头让他精神大振。他匆匆吃完东西，再次回到那个空荡荡的街角。他闭上眼睛，努力排除杂念，将全部精神集中于双眼，然后猛地睁开，全力催动“破妄之瞳”！

视野中的世界瞬间变得更加“清晰”，各种物品的光晕亮度提升，信息流涌入带来的晕眩感也更强。他仔细地扫视着屋檐下的每一寸地面，每一块砖石。

几分钟后，就在他感到精神力即将透支，双眼酸涩难忍时，他终于看到了！

在昨天老人摆放摊位的位置，青石板的缝隙间，残留着几缕极其淡薄、几乎要随风散去的暗金色光晕！这光晕与他看到的任何物品的气息都不同，它更古老，更内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沧桑感！

是那个老人留下的！这证实了老人绝非凡人！

虽然痕迹很淡，无法追踪离去方向，但这发现给了林逸巨大的信心。老人昨天傍晚还在，也许……他今天或者其他时候，还会出现？

等待！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最有效的事情。

从这天起，林逸的行程变得极其规律。他不再是无头苍蝇般游览，而是将大部分时间都耗在了那个街角附近。他假装闲逛，或在对面的咖啡馆一坐就是半天，目光始终锁定着那个屋檐，时不时悄然开启“破妄之瞳”扫视，希望能看到新的暗金色痕迹，或者……那个身影的再次出现。

等待是枯燥而焦灼的。期间，他也在不断熟悉着“破妄之瞳”的能力。他发现自己能一定程度上控制洞察的强度，集中精神可以看得更清晰，但消耗也更大。他看到了更多真真假假的古董，看到了人们身上流转的情绪色彩，也越发感到精神力的重要性。

三天过去了，老人依旧没有出现，残留的暗金色光晕也几乎淡不可见。

就在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心力交瘁之际，转机出现了。第四天下午，当他再次开启“破妄之瞳”，习惯性地扫视那片区域时，他猛地发现，在街角另一侧的一面古老墙壁上，一个极其隐蔽的、用普通目光绝对无法发现的暗金色箭头符号，正散发着微光，指向古城更深处的方向！

心脏，骤然狂跳起来。

这一定是老人，或者与老人相关的人留下的指引！

他的等待，没有白费。追寻答案的路，似乎在这一刻，于他面前显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