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珠九纹 第126章 暗流初涌

昆仑外围的山风，带着雪线之上的凛冽，吹拂过稀疏的灌丛和裸露的岩石。阳光虽然明亮，却驱不散高海拔地区特有的清寒，也驱不散萦绕在三人心头的沉重与警惕。

林逸在陈婧和苏半夏的搀扶下，沿着一条干涸的古河道，朝着东方缓慢行进。他的体力恢复速度远超常人，这得益于混沌冰晶持续转化灵机反哺己身，但精神的疲惫和对新力量的适应，仍需时间。每一步，他都在感知、在调试。左臂的冰晶如同一个精密的调节器，微调着他与外界规则环境的“接口”；掌心的罗盘虚影则不断提供着宏观的“方向感”与“平衡警示”；眉心的简书虚影流淌着片段的知识，需要他分神理解；心脏处的铜钱印记则沉稳地搏动着，与大地深处某种浩瀚的脉动隐隐相合。

“前方三公里，有微弱的、人为规整过的规则扰动。”林逸忽然停下脚步，闭目感知片刻后说道。他的规则视界在冰晶加持下，范围、精度和抗干扰能力都大幅提升，虽然消耗依旧存在，但效率已不可同日而语。“不是暗影行者的风格，更接近……观天台的‘秩序之痕’。”

苏半夏立刻掏出勉强恢复了一点信号的卫星定位仪，对照电子地图：“这个位置……可能是观天台设在昆仑西麓的一个小型监测前哨站，代号‘西驿’。但按照常理，这种前哨站规模很小，且处于半静默状态，规则扰动不应该这么明显……”

“除非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或者……人员增加了。”陈婧接口，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如果能与观天台的人接上头，无论是汇报情况、获取补给还是寻求支援，都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林逸再次感知，眉头微蹙：“扰动中夹杂着焦虑、紧张的情绪规则残留，还有……一丝非常淡的、属于‘暗影行者’低阶成员的‘断绝’污染气息，虽然已经被净化处理过，但痕迹还在。”

有战斗发生？或者有暗影行者试图靠近并被击退？

“过去看看，保持警惕。”林逸做出决定。以他们现在的状态，主动接触己方人员是优选，但必须防备任何意外。

三人调整方向，朝着“西驿”前哨站摸去。林逸将归墟道域的覆盖范围缩小到仅自身周围一米，维持在最低能耗的“隐匿”与“感知增强”状态。道域的颜色变得更加内敛，几乎与环境融为一体，若非规则层面特别敏锐的存在，很难察觉。

随着靠近，人为活动的痕迹逐渐增多：被小心掩埋的篝火余烬，伪装良好的监控探头，以及空气中越来越明显的、属于观天台制式装备和人员修炼功法的特有规则韵律。

绕过一片风化的石林，一个依山而建、外表与周围岩石几乎无异的小型建筑出现在视野中。建筑只有一层，入口隐蔽，此刻却门户大开。两名身着观天台作战服、手持特制灵能步枪的守卫站在门口，神色紧绷，目光不断扫视四周。建筑内，隐约传出急促的通讯声和人员走动声。

林逸三人并未直接现身。林逸的规则视界穿透墙壁（消耗加大），快速扫描内部：约有十五人，其中三人灵机波动较强，应是醒灵者，其余为训练有素的特勤人员。所有人状态紧张，内部规则屏障处于激活状态，似乎在防备着什么。没有发现明显的敌意或伪装迹象。

“是观天台的人。”林逸低声道，“但气氛不对。”

他示意陈婧和苏半夏稍等，自己收敛气息，如同融入环境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靠近到距离建筑约五十米的一处岩石后。这个距离，他已能清晰“听”到内部的对话（通过规则波动解析）。

“……重复，这里是西驿！昆仑核心区发生未知剧烈规则震荡，疑似封印变动！我站外围监测网络受到严重干扰，三小时前遭遇小股不明身份者试探性袭击，已被击退，但对方似乎有更高阶成员在附近活动迹象！请求总部指示！重复……”

“……总部收到。坚守待命，援军已在路上，预计六小时后抵达。保持最高警戒，如遇无法抵御之敌，允许放弃前哨，向二号撤离点转移……”

“……明白！等等——外部感应器有反应！东南方向，规则扰动接近！强度……不高，但很奇特！准备接敌！”

内部的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员进入战斗位置，灵能波动凝聚。

林逸知道，自己三人的靠近被发现了。虽然他已经尽量收敛，但混沌冰晶与三遗物带来的独特规则韵律，显然无法完全掩盖，尤其是在这种专门设置的监测装置前。

他不再隐藏，从岩石后走出，同时向建筑方向发出了一道平和、清晰的规则意念波动，其中包含了之前沈钧干事授予的临时行动编码（一种特定的规则频率密码），以及一丝“万象归墟”特有的、但经过混沌冰晶“柔化”后的气息。

“我是林逸，编号潜龙七九。有紧急情报需向沈钧干事汇报。”他的声音不高，却通过规则共振，清晰地传递到建筑内每一个醒灵者耳中。

建筑内明显一静。

几秒后，一个身材精悍、脸上带着一道疤痕的中年男子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握着一把闪烁着符文的短刃，眼神锐利如鹰，紧盯着林逸。他的灵机波动在“校官”巅峰，规则结构扎实，带着久经沙场的煞气。

“林逸专员？”疤痕男子显然认出了林逸的身份（观天台内部对林逸的保密等级很高，但部分前线指挥官有权限知晓），但他并未放松警惕，“请出示身份确认编码，并简述泽州水府行动暗语。”

林逸平静地报出一串数字和一句特定的口令——这是出发前与沈钧约定的紧急联络方式之一。

疤痕男子眼神稍缓，对身后做了个手势，建筑内的紧张气氛略微放松，但武器并未放下。“林专员，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总部通报你们进入了昆仑核心区，之后便失去联系。还有这两位是……”他看向从岩石后走出的陈婧和苏半夏。

“陈婧，灵枢组。苏半夏，特聘顾问。”林逸简单介绍，“我们在昆仑深处遭遇重大变故，岩隼……牺牲了。详情需面见沈钧干事或更高层级汇报。此地不宜久留，暗影行者可能已经盯上这里。”

“岩队牺牲了？！”疤痕男子瞳孔一缩，身后的几名观天台战士也露出震惊悲痛之色。岩隼在观天台内部声望很高。

“进去说。”疤痕男子侧身让开入口，但目光依旧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山林。

进入建筑内部，空间比想象中宽敞一些，布满了各种监测设备和通讯仪器。人员各司其职，但目光都不时瞟向林逸三人，尤其是林逸左臂那无法完全遮掩的、散发奇异微光的冰晶痕迹。

疤痕男子自称姓秦，是西驿前哨的临时负责人（原负责人在之前袭击中受伤已后送）。他请林逸三人到相对隔离的通讯隔间，启动了隔音和反侦察符文。

林逸没有浪费时间，将昆仑之行的关键部分——苗疆诡域、三重门关、墟关问道、终焉之幕、岩隼牺牲、上古回廊、混沌之证与三遗物——进行了高度概括但重点清晰的陈述。隐去了一些关于自身道路过于私人的感悟，但关键情报和获得物品的形态、功能都做了说明。

秦队长听得脸色连连变幻，从震惊到沉重，再到难以置信。尤其是听到“归寂之主”、“上古引航者”、“混沌之证”这些概念时，他的手紧紧握住了短刃，指节发白。

“此事……已超出我的权限和认知范围。”秦队长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逸左臂的眼神充满了复杂，“我必须立刻通过最高密级线路，向总部做初步简报。林专员，你们获得的那三样物品……”

“目前与我绑定，无法离体或轻易展示。”林逸直接道，“但部分信息可以共享。”他示意苏半夏。

苏半夏立刻拿出笔记本，快速勾勒出暗黄铜钱、引航简书封面纹样、混沌罗盘的大致形态，并附上了自己根据简书内容和浮雕信息初步解读出的关键信息点。

秦队长接过，仔细查看，然后重重点头：“我明白了。请三位在此稍作休息，我马上去通讯室。小赵，给林专员他们准备些食物和水，检查一下伤势。”

一名年轻战士应声而去。

等待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陈婧在同伴的帮助下，处理了自己和苏半夏的一些外伤，并再次为林逸做了基础检查，确认他体内规则框架稳定，但深层融合仍在继续。苏半夏则抓紧时间，对照银色简书的虚影传递的更多片段，完善着自己的笔记。

约半小时后，秦队长面色凝重地返回。

“总部已收到简报。沈钧干事亲自下令：第一，西驿前哨立刻执行‘熔断’程序，销毁所有敏感数据，全员按计划向二号撤离点转移。第二，成立‘归墟’特别行动组，林逸专员任组长，陈婧医生、苏半夏教授为组员，享有最高优先级权限。第三，总部已派遣‘青鸾’高速运输机前来接应，预计一小时后抵达西北七十公里处的临时起降场。第四，关于林专员获得物品及相关情报，列为‘绝密·起源’级，严禁任何非授权接触与讨论。”

他顿了顿，看着林逸：“林组长，总部对你们带回来的情报……评价是‘颠覆性’的。沈钧干事让我转告你：你的道路，你背负的东西，可能比想象中更重。但观天台，会是你的后盾。另外……总部监测网发现，大约在你苏醒前后，暗影行者的活动频率和范围急剧增加，目标指向性明显，很可能……就是冲着你，或者你身上的‘混沌之证’来的。”

林逸并不意外。混沌之证与归寂之主明显相关，暗影行者作为其崇拜者与爪牙，必然会有反应。

“撤离程序需要多久？”林逸问。

“二十分钟内完成。然后我们护送你前往起降场。”秦队长雷厉风行，“‘青鸾’是总部最新型号的灵能隐形运输机，速度和隐匿性都有保证。但这一路……恐怕不会太平。”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建筑外突然传来尖锐的警报声！

“报告！东南、西南多个方向发现高速接近的规则扰动源！能量读数……是‘夜刹’级！数量至少五……不，七个！还有大量低阶‘行者’伴随！”监测员的惊呼从通讯频道传来。

秦队长脸色一变：“这么快？！准备战斗！启动所有防御符文！林组长，你们跟紧我，我们从地下应急通道走！”

整个前哨瞬间进入最高战备状态。防御符文的光芒亮起，形成多层能量屏障。战士们各就各位，灵能武器充能的声音滋滋作响。

林逸站起身，左臂的冰晶微微发亮，归墟道域自然展开，将陈婧和苏半夏笼罩在内。道域的范围控制在三米左右，混沌色泽流转，散发出一种“吞噬”与“隔绝”并存的气息。

他看向秦队长：“应急通道安全吗？”

“通道本身隐蔽，但出口可能被预判。不过这是我们最快的撤离路径。”秦队长咬牙，“拼了！”

就在这时，林逸眉心的引航简书虚影忽然微微一动，一段信息流入意识：“……遇困厄，可依‘契’寻‘约’之共鸣，引‘地脉之佑’……”

地脉之佑？暗黄铜钱？

林逸心念电转，立刻将意识沉入心脏处的铜钱印记。印记温热，与大地深处那股浩瀚脉动的联系似乎清晰了一分。他尝试着通过这联系，向脚下的大地发出一个极其微弱、但带着“盟约”与“请求庇护”意念的信号。

信号发出的瞬间——

嗡！

整个西驿前哨所在的山体，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不是地震，而是某种深层的规则响应。紧接着，建筑外围那些被暗影行者高速接近而激起的紊乱规则流，仿佛撞上了一层无形的、柔韧的屏障，速度陡然一滞！同时，前哨本身的防御符文光芒大盛，稳定性明显提升！

“地脉响应了？！”秦队长震惊地看向林逸。他作为长期驻守昆仑外围的军官，对地脉波动非常敏感。

林逸点头，但脸色也白了一分。引导地脉之力，哪怕只是极其微小的共鸣，消耗也远超预期，且铜钱印记传来轻微的灼热感，似乎在提醒他“盟约”的重量与代价。

“走！”秦队长不再犹豫，率先冲向建筑角落一处看似普通的墙壁，按动机关，墙壁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林逸三人紧随其后。进入通道前，林逸回头，规则视界穿透墙壁，看到远处山林中，数道包裹在阴影中、散发着冰冷“断绝”气息的身影正在尝试突破那层突然出现的大地屏障，与西驿前哨的防御火力激烈交火。

其中一道身影格外高大，周身缠绕着实质般的灰黑色雾气，气息远超其他“夜刹”，赫然是一名“将”级强者！他手中握着一柄扭曲的骨刃，每一次挥击都让大地屏障剧烈波动。

那“将”级强者似乎感应到了林逸的注视，猛地抬头，阴影下的目光如同毒蛇，隔着重重阻隔，与林逸的规则视界对撞了一瞬。

贪婪，杀意，还有一丝……忌惮？

林逸收回目光，踏入幽暗的应急通道。

身后的战斗声和爆炸声被厚重的石门隔绝。

但追猎的阴影，已然笼罩。

暗流，正从昆仑的各个方向，朝着刚刚苏醒的引航者，汹涌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