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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斗变成了令人绝望的消耗。灰白色的回廊仿佛没有尽头，变异镜像如同潮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赵无妄的内力在持续不断的震退与格挡中飞速流逝，虎口已被反震之力崩裂，渗出鲜血。沈清弦的脸色已近乎透明，异瞳的每一次聚焦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让她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充斥着无数镜像破碎时发出的、直刺灵魂的尖啸残响。
“这样下去……我们撑不了多久……”沈清弦背靠着赵无妄的后背，声音微弱，带着濒临极限的颤抖。她看到，周围那些尚未完全变异的镜像，模仿他们疲惫状态的速度正在加快，仿佛这个领域本身在加速“学习”他们的弱点。
赵无妄喘息粗重，左臂胎记传来的滞重感几乎要将他拖垮。他目光扫过前方再次涌来的、形态更加扭曲怪诞的镜像怪物，脑中飞速回放着进入“镜域”后的一切。
模仿、变异、攻击……无穷无尽，仿佛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捕猎陷阱。
“无心……没有心……空洞的模仿……”他咀嚼着这个名字，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这些东西没有自我意识，它们只是反射，是工具！真正‘无心’的，是驱动这一切的……那个核心！它就像一面冰冷的镜子，只会反射、扭曲、吞噬，自身却空空如也！”
他猛地看向沈清弦：“清弦！别管这些杂兵！用你的眼睛，找到那个最‘空’、最‘冷’，没有任何情感波动，却在操纵所有镜像的能量源头！那才是‘无心’的本体！”
沈清弦闻言，强提最后一丝精神，异瞳之中灰芒大盛，不顾眼球传来的灼痛，视野强行穿透层层叠叠、充满恶意与混乱能量的镜像，向着回廊深处，那片悬浮着无数破碎巨镜的灰白雾气深处“望”去！
无数的能量线条、破碎的意念、扭曲的形态如同洪流般冲击着她的感知。她过滤掉那些狂暴的、痛苦的、贪婪的杂波，专注于寻找那片绝对的“虚无”与“冰冷”。
找到了！
在无数破碎巨镜环绕的中心，悬浮着一面最为特殊的“镜子”。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个不断自我复制、自我参照的、由纯粹灰白色能量构成的无限回廊缩影。它没有任何色彩，没有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死寂。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如同一个绝对零度的奇点，所有变异镜像的能量线条，最终都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入它的内部，经过某种无法理解的转化后，再喷涌出来，驱动着整个“镜域”的运转。
那就是“无面之核”！镜灵的心脏！
“在那里！”沈清弦指向雾气深处，声音因激动和虚弱而尖锐，“它没有形态，只是一团……绝对冰冷的能量回廊！”
目标明确！
“冲过去！”赵无妄精神一振，体内残存的内力轰然爆发，不再与沿途的镜像纠缠，以掌风强行开路，护着沈清弦，如同逆流而上的孤舟，向着那“无面之核”的方向猛冲！
似乎是察觉到了威胁，整个“镜域”瞬间暴动！更多的变异镜像从墙壁、天花板、甚至虚空中涌现，它们不再仅仅是扑击，而是开始融合、变形，化作更加庞大、更加难以名状的阴影巨兽，发出震耳欲聋的、混合了无数受害者惨叫的无声咆哮，疯狂地阻拦在两人面前！
回廊的结构也开始扭曲、折叠，试图将他们困死在原地。
“来不及了！”沈清弦看着前方几乎被完全堵死的去路，以及身后紧追不舍的镜像狂潮，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铿——！”
一声清越悠扬、仿佛玉磬敲响的鸣音，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镜像的嘶嚎与空间的扭曲，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声音的来源，竟是旁边一面看似普通、映照着他二人狼狈身影的墙壁镜像！
只见那镜像中的“赵无妄”和“沈清弦”，动作骤然定格，随即，他们的影像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中心处，一点纯净的、带着生机绿意的光芒骤然亮起，迅速扩大！
下一刻，那面墙壁镜像竟如同真正的门户般，向内洞开！一条短暂、不稳定、却真实存在的、通往“无面之核”方向的能量通道，赫然出现在眼前！
通道的另一端，隐约可见那个神秘的、穿着镇魔司低阶属官服饰的年轻身影，他手中捏着一枚散发着柔和绿光的奇异玉佩，脸色苍白，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显然强行干涉这“镜域”对他造成了巨大的负担！
是他！再次出手了！
“走！”赵无妄没有丝毫犹豫，拉着沈清弦，一头撞入了那条短暂开启的能量通道！
仿佛穿过了一条由光线构成的隧道，周围是飞速掠过的、支离破碎的镜像残影。仅仅一瞬，两人便从通道的另一端跌出，已然突破了重重封锁，来到了那片悬浮着无数破碎巨镜的灰白雾气核心区域！
正前方，那团冰冷的、不断自我参照的灰白色能量回廊——“无面之核”，近在咫尺！
而那名神秘的属官，在通道关闭的瞬间，似乎力竭，身影一晃，便如同融入水中的墨迹般，消失在层层镜像之后，只留下那枚玉佩碎裂的细微声响。
没有时间思考他的身份和目的！身后的镜像狂潮已撕裂了临时通道的残余，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扑来！
“攻击它！它没有防御，只有绝对的‘空’和‘反射’！”沈清弦嘶声喊道，异瞳死死锁定那团回廊核心，“任何带有强烈‘自我’意志和情感的攻击，都可能被它反射！需要……需要一种它无法理解、无法模仿的力量！”
无法理解？无法模仿？
赵无妄福至心灵，猛地看向自己左臂的胎记！这来自古画本源、与他灵魂共生的诅咒之力！这力量本身，就与这“镜域”同源，却又因他的存在而产生了异变！它既是诅咒，也是……唯一可能超出这面“镜子”理解范围的东西！
“帮我挡住它们！”赵无妄对沈清弦吼道，随即闭上双眼，不再用内力，而是将全部的心神、意志，乃至那份对诅咒的痛恨、对真相的执着、对身边之人的守护……所有复杂而强烈的“自我”，尽数沉入左臂那灼热而滞重的胎记之中！
他不再抗拒，而是尝试去引导、去共鸣！
胎记处传来的不再是单纯的灼痛或滞重，而是一种仿佛火山喷发前的剧烈悸动！深邃的墨色纹路在他皮肤下疯狂游走，透体而出，化作一道道扭曲的、仿佛拥有生命的墨色流光，缠绕上他的左臂！
他感觉到，自己与那“无面之核”之间，建立起了一种诡异而危险的连接。他能感受到那片绝对的空寂与冰冷，仿佛要将他的意识也一同吸入、同化。
就是现在！
赵无妄猛地睁开双眼，眼中再无平日的深沉或伪装，只剩下一种与诅咒抗衡、与宿命搏杀的、近乎疯狂的决绝！他举起缠绕着墨色流光的左臂，不是砸，不是拍，而是如同将自身的一部分，狠狠地“按”向了那团冰冷的能量回廊！
“你不是喜欢模仿吗？！来模仿这个试试！”
嗡——！！！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当那蕴含着赵无妄复杂意志与古画本源力量的墨色流光，触碰到绝对“空寂”的“无面之核”时，仿佛冷水滴入了滚油！
那团灰白色的能量回廊猛地一滞，随即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扭曲起来！它试图“反射”这股力量，但这股力量中蕴含的“自我”与“诅咒”的复杂纠缠，超出了它纯粹“反射”机制的运算极限！
空寂的核心，被强行注入了无法理解的“杂质”！
“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仿佛无数面镜子同时碎裂的声音，从“无面之核”内部传来！那灰白色的回廊表面，出现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裂痕中，不再是空洞的灰白，而是迸发出混乱的、代表着赵无妄意志与古画力量的墨色光芒！
“吼——！！！”
一声超越了听觉范畴、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充满了痛苦与茫然的无声咆哮，从即将崩溃的“无面之核”中爆发出来！
整个“镜域”随之剧烈震荡、崩塌！那些汹涌而来的镜像狂潮如同被抽走了根基的沙堡，瞬间溃散成纯粹的能量碎屑！周围的灰白雾气急速消退，破碎的巨镜纷纷湮灭！
成功了！“镜子”被从内部打破了！
然而，在彻底崩溃的前一瞬，赵无妄和沈清弦都清晰地看到，在那迸裂的“无面之核”最深处，一闪而过的，并非彻底的虚无，而是一个……被无数锁链禁锢着的、蜷缩的、模糊的孩童般的身影，脸上……没有五官。
那才是……“无面童”真正的模样？一个被囚禁、被扭曲的核心？
来不及细想，熟悉的灵魂抽离感再次降临。
这一次，回归的感觉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沉重。
当赵无妄在清思院厢房的硬榻上恢复意识时，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臂胎记处传来的、如同被掏空般的虚弱与麻木，以及怀中古画那变得更加冰冷、更加沉甸甸的触感。
他艰难地侧过头，看到沈清弦也刚刚苏醒，正挣扎着坐起，异瞳中充满了疲惫，以及……一丝挥之不去的、对那无面孩童身影的惊悸。
画轴上，“无心”二字，已然殷红如血，稳稳地烙印在了“钱李氏”之下。
第三个名字，归位。
而他们与这古画的羁绊，似乎也因此更深了一层。
窗外，天色微亮。清思院依旧寂静，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镜域之战，只是一场幻梦。
但两人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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