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绘残卷六道轮回书 第44章 江南苏雨，暗市寻踪

忘尘阁的残局自有萧墨带人默默收拾。赵无妄、沈清弦与月无心三人，在确认铺子周围再无眼线后，悄然转移至城中另一处赵无妄早年置下的隐秘产业——一座看似普通、内里却别有乾坤的小院。院墙高深，内有密室，足以暂避风头。

安顿下来后，萧墨便如同真正融入阴影般消失了。他的任务明确：追踪“暗潮”，找回夫人画像，查明其与古画的关联。这对于曾深谙黑暗规则的他而言，是赎罪，亦是重燃旧日炼狱之火的煎熬。

京城的地下世界，自有其运行的法则。白日里车水马龙的街市之下，隐藏着盘根错节的灰色脉络。鬼市、暗巷、地下赌场、以及某些挂着不起眼招牌，实则进行着情报与黑货交易的场所，构成了这座城市的另一张面孔。

萧墨便游走于这些阴影地带。他换上了一身更显破旧的灰布衣衫，收敛了所有属于“护卫”的锐气，像一个真正的、为生计奔波的底层暗探，沉默地穿行在污浊的空气与警惕的目光中。他熟悉这里的规则，知道如何用隐晦的手势、特定的暗语，以及恰到好处的银钱，撬开那些看似牢不可破的嘴。

几日探查，零碎的信息如同破碎的镜片，逐渐拼凑出一些轮廓。“暗潮”近期的确活动频繁，似乎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风声很紧，连带着整个地下世界都绷着一根弦。关于那幅“前朝秘画”的流言，也如同水下的暗涌，在极小的圈子里隐秘传播，版本各异，但都指向“诅咒”与“力量”。

然而，关于那幅被夺走的画像，以及“暗潮”此次行动的具体雇主，却始终如石沉大海，难以触及核心。显然，对方行事极为谨慎，抹去了关键痕迹。

这日黄昏，萧墨按照一条模糊的线索，来到城南一处鱼龙混杂的地下赌坊。这里烟雾缭绕，吆喝声、骰子声、铜钱碰撞声混杂，空气中弥漫着汗臭、劣质烟叶和一种廉价的脂粉味。他的目标，是赌坊后院一个专营销赃和情报的老掮客。

就在他穿过喧闹的前堂，走向通往后台的狭窄通道时，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与这环境格格不入的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八，穿着一身料子普通却裁剪合体的水蓝色衣裙，发髻简单，只簪着一支素银簪子。她容貌清丽，眉眼灵动，乍一看像是哪家不小心走错门的小家碧玉。但她的眼神，却并非不谙世事的懵懂，而是带着一种机敏的、四下打量的光芒，像是在寻找什么。

萧墨脚步未停，心中却已生出警惕。这女子出现在这里，太过突兀。

他并未过多关注，径直找到了那个缩在角落、吧嗒着旱烟的老掮客。几句隐晦的对谈，几块碎银推过去，老掮客浑浊的眼睛眯了眯，压低声音透露了一个消息：前几天，确实有一伙生面孔在打听关于前朝皇室旧物，尤其是与绘画相关的东西，出手阔绰，但行事诡秘，不露根脚。

“那些人……身上有股子味儿，”老掮客嘬着烟嘴，含糊道，“腥的，冷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来的。”

“暗潮”的代号，正是“黑水”。萧墨心中确认，追问道：“他们后来去了哪里？雇主是谁？”

老掮客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那帮人精得很，问完就走，没留尾巴。至于雇主……”他嘿嘿干笑两声，“干我们这行的，最忌讳打听这个。”

线索似乎又断了。萧墨不动声色，又递过去一小块银子：“若有新消息，老规矩。”

离开赌坊后院，萧墨心中盘算着下一步。那女子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并未留下太多痕迹。然而，当他走出赌坊后门，拐入一条堆满杂物、光线昏暗的死胡同时，却再次看到了她。

她似乎被人堵在了胡同里。两个穿着短打、满脸横肉的汉子，正不怀好意地逼近她，脸上带着淫邪的笑容。

“小娘子，一个人在这种地方转悠多危险啊，哥儿俩送你回家？”

那蓝衣女子脸上并无太多惧色，只是微微后退，背靠在了冰冷的砖墙上，双手藏在身后，似乎在摸索着什么。她的目光扫过两个混混，又飞快地瞥了一眼刚刚走入胡同的萧墨，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算计。

萧墨本不欲多管闲事，这世道的阴暗他见得太多。他脚步未停，打算直接从旁边走过。

然而，就在他与那三人错身而过的瞬间，那蓝衣女子忽然开口，声音清脆，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慌，目标却直指萧墨：“这位大哥！他们、他们抢了我的钱袋！那是我给我娘抓药的钱！”

这一声呼喊，成功地将两个混混的注意力引到了萧墨身上。

“小子，识相的就滚远点！别多管闲事！”一个混混恶声恶气地吼道，另一个则示威般地晃了晃拳头。

萧墨脚步顿住，眉头微蹙。他看得出来，这女子是故意将他拖下水。但他更注意到，女子在喊话时，藏在身后的手，极其隐蔽地向他做了一个手势——一个在特定圈子里，表示“有情报，需相助”的暗号。

这女子，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电光火石间，萧墨已做出决断。他身形一动，如同鬼魅般切入两个混混之间，动作快得只留下两道残影。只听两声闷响，那两个混混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手的，便已捂着腹部瘫软在地，痛苦地蜷缩起来。

萧墨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目光落在那个背靠墙壁、似乎惊魂未定的蓝衣女子身上，眼神冰冷：“你是什么人？”

女子拍了拍胸口，长长舒了口气，脸上惊惧之色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狡黠灵动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即兴表演。“多谢大哥出手相助！小女子苏云裳，江南人士。”她敛衽一礼，动作优雅，与这肮脏的胡同格格不入。

江南苏家？萧墨心中一动，那是江南首富，名声在外。

“为何引我出手？”萧墨不为所动，直接问道。

苏云裳眨了眨眼，也不再伪装，压低声音道：“因为大哥你在查‘暗潮’，对不对？我听到你和那个老烟枪的谈话了。”她指了指赌坊后门，“而且，我看得出来，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

萧墨眼神锐利如刀，审视着苏云裳：“你也在找‘暗潮’？”

“不错。”苏云裳收起笑容，眼中闪过一丝焦虑与坚定，“我兄长苏文轩，数月前离家，说是来京城调查一幅名为《六道轮回图》的古画，自此音讯全无。我一路追查，所有线索最后都指向这个‘暗潮’！他们一定知道我兄长的下落！”

《六道轮回图》！又是这幅画！

萧墨心中巨震，没想到竟会从这看似不谙世事的富家小姐口中，再次听到这个核心的名字。他沉声道：“苏小姐，此处不是说话之地。”

苏云裳立刻会意，点了点头：“跟我来，我知道附近有个安全的地方。”

在苏云裳的带领下，两人七拐八绕，来到一间门面狭小、客人稀少的茶肆雅间。苏云裳显然对如何在这种环境中保护自己颇有心得。

落座后，不待萧墨询问，苏云裳便主动说道：“我兄长痴迷金石古画，尤其对前朝秘辛感兴趣。他离家前留下的手札中，多次提到这幅《六道轮回图》，认为它并非单纯的画作，而是隐藏着某个巨大的秘密，甚至可能关乎前朝遗留的……某种力量或者宝藏。他怀疑，这幅画流落京城，被某个秘密组织掌控。”

她顿了顿，眼中忧色更浓：“我查到兄长最后出现的地方，是与一个代号‘墨仆’的人接触。而最近，‘暗潮’的人，也在多方打听这个‘墨仆’的下落！”

“墨仆？”萧墨重复着这个陌生的代号。

“嗯。”苏云裳点头，“据我零星打探到的消息，‘墨仆’似乎是当年制作那幅古画的画师‘墨先生’的后代，或者是其仆从的后裔，世代守护着与画相关的秘密。‘暗潮’如此急切地寻找他，定然与我兄长的失踪，以及那幅画脱不了干系！”

她看向萧墨，眼神恳切而聪慧：“大哥，你身手这么好，又在追查‘暗潮’，我们目标一致。我可以提供我掌握的所有关于‘墨仆’和‘暗潮’的线索，甚至我们苏家的一些人脉和资源也可以动用。只求你，帮我找到兄长！”

萧墨沉默着。苏云裳的出现，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新线索——“墨仆”。这无疑是一条追查古画源头和“暗潮”目的的关键路径。而她苏家大小姐的身份和资源，在后续调查中或许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只是，带一个毫无武功的富家小姐卷入这趟浑水，风险极大。

但看着她那双与这阴暗世界格格不入、却充满执着与智慧的眼睛，萧墨想起了赵无妄的命令——查清“暗潮”的线索。

“我可以带你见一个人。”萧墨最终开口，声音依旧冷淡，“他能决定是否与你合作。但在此之前，你需要将你所知的关于‘墨仆’的所有信息，毫无保留地告知。”

苏云裳眼中瞬间迸发出希望的光彩，她用力点头：“好！我知道‘墨仆’最近一次在黑市露面，是在城西的‘墨韵书院’旧址附近！我怀疑，那里有他的据点！”

墨韵书院……又一个关键地名浮出水面。

萧墨站起身：“在此等候，不要擅自行动。”他需要立刻将这个消息，带回给赵无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