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欢迎访问小米阅读
-
桌面快捷
-
加入收藏
桌面快捷
加入收藏
子时的更鼓声如同投入死水中的石子，在寂静的皇城上空荡开一圈圈无形的涟漪。白日里繁华喧嚣的萦华宫，此刻沉寂得如同一座巨大的陵墓，唯有檐角宫灯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投下变幻不定的阴影。
赵无妄（小妄子）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避开两队交叉巡逻的侍卫，潜入了位于萦华宫西侧的偏殿区域。这里果然如那洗衣宫女所言，宫门紧锁，窗棂积灰，一副久已荒废的模样。空气里弥漫着陈旧的尘埃和一种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却又更显阴沉的霉味。
西偏殿的库房位于院落最深处。门上的铜锁早已锈蚀，赵无妄用一根细铁丝稍作拨弄，便轻易打开。推开沉重的木门，一股更为浓烈的、混合着腐朽织物和奇异墨香的气味扑面而来，让他左臂的胎记隐隐发烫。
库房内堆满了蒙尘的箱笼、废弃的家具以及一些看不出用途的杂物。月光透过破损的窗纸，勉强照亮方寸之地，更添几分阴森。
赵无妄的目标明确——寻找与那位疯了的老宫女相关的线索，或是任何可能与墨先生、与那诅咒之画有关联的物件。他不敢点燃火折子，只能凭借记忆中对宫殿结构的了解和胎记那微弱的指引，在黑暗中摸索。
指尖拂过一个落满灰尘的妆奁，触碰到的是一股属于前朝妃嫔的、早已冷却的哀怨“残影”；翻动一摞废弃的帐幔，感受到的是宫人忙碌而麻木的“习惯之影”。这些影子驳杂而微弱，如同这座宫殿本身沉淀下来的记忆碎片。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准备转向另一个角落时，脚下似乎踢到了什么。他蹲下身，摸索到一个半掩在破旧屏风后的、小巧的梨花木匣子。匣子没有上锁，入手却异常沉重。
他轻轻打开匣盖。
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块块素白色的丝绸碎片。每一块碎片上，都用一种暗红色的、早已干涸的“墨”，绘制着残缺不全的符文！那符文扭曲怪异，透着一股邪气，与沈清弦描述的衣物上“污迹之影”的能量形态极为相似！
而在这些符帛的最下方，压着一本薄薄的、页面泛黄的手札。
赵无妄心头剧震，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本手札。借着窗外透入的微弱月光，他勉强看清了扉页上的字迹，虽略显潦草，却仍可辨认——《饲墨杂录》。
他屏住呼吸，快速翻阅。手札的前半部分，记录的是一些看似寻常的颜料调配、画笔保养心得，但字里行间已隐隐透露出对某种“永恒之美”的偏执追求。而从中间部分开始，内容陡然变得诡异！
“……以处子心头血调和辰砂、尸垢、怨灵粉……可孕画魂……”
“……画皮易，画骨难，画魂尤甚。需引灵入画，以生魂为祭，方可赋予画作‘生命’……”
“……萦华宫林氏，八字纯阴，灵台澄澈，乃上佳‘画胚’。陛下亦允，以其魂灵，永固圣颜……”
“……然引魂之术凶险，需以‘缚灵帛’沾染其身，刻印符文，徐徐图之，待大典之日，一举功成……”
“饲墨”、“画魂”、“生魂为祭”、“缚灵帛”！
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词语，如同冰锥，刺入赵无妄的眼帘，也刺入他的心底！这手札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墨先生！而他所谓的为林婉儿绘制肖像，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以活人魂魄献祭的邪恶仪式！林婉儿，从始至终，都只是他选定的“材料”，是皇帝为了追求所谓“永恒圣颜”而默许牺牲的祭品！
那些衣物上的“污迹”，就是“缚灵帛”的碎片！它们在不断侵蚀、标记林婉儿，只待摘星楼大典那日，完成最后的“引魂入画”！
强烈的愤怒与寒意席卷了赵无妄。二十年前家族因画而灭，二十年后，这诅咒依旧在上演着同样的惨剧！
必须阻止他们！
就在这时，库房外隐约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刻意放慢的脚步声！
有人来了！
赵无妄心头一紧，迅速将手札塞入怀中，合上木匣，将其恢复原状，而后身形一缩，隐匿于一堆高大的废弃宫灯之后，屏住了呼吸。
库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道缝隙。一道纤细的身影闪了进来，动作熟练地反手关上门。月光勾勒出她的轮廓——正是大宫女秋云！
她似乎对这里极为熟悉，径直走向库房内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在那里摸索了片刻，竟又打开了一个隐藏的暗格，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巧的、用黑布包裹的瓷瓶。
看到那个瓷瓶的瞬间，赵无妄左臂的胎记猛地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那瓷瓶里散发出的气息，与手札中描述的“心头血”、“怨灵粉”等邪物混合而成的能量，如出一辙！
秋云果然参与其中！她不仅是知情者，更是执行者！她私下传递的物品，恐怕就是这些施行邪术所需的“材料”！
秋云将瓷瓶小心翼翼收入袖中，正准备离开，目光却无意中扫过赵无妄刚才翻动过的那个梨花木匣子。她脚步一顿，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她清楚地记得，匣子上原本覆盖的灰尘，绝非现在这般模样！
有人来过！
她猛地转身，凌厉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黑暗的库房每一个角落，右手已悄然按在了腰间——那里，似乎藏着什么利器。
“谁？出来！”她压低声音喝道，带着冰冷的杀意。
赵无妄心脏狂跳，身体紧绷如弓。被发现了吗？在这狭窄的库房内，一旦交手，动静必然惊动外面的侍卫！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喵呜——”
一声凄厉的猫叫，突兀地从库房破损的窗外传来，伴随着瓦片被踩动的细碎声响。
秋云的动作猛地一滞，警惕地望向窗口。只见一只通体漆黑的野猫，正蹲在窗台上，一双幽绿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与她对视一眼后，敏捷地跳下窗台，消失在夜色中。
原来是只野猫……
秋云紧绷的神经似乎稍微放松了些，但她眼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除。她又仔细扫视了一圈库房，确认再无其他异常后，才快步走到门边，侧耳倾听片刻，迅速闪身而出，重新锁好了库房门。
脚步声渐渐远去。
赵无妄依旧隐藏在宫灯之后，许久未曾动弹，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刚才那一瞬间，他与暴露仅有一步之遥。那只黑猫……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是偶然，还是……又一次神秘的相助？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从藏身处走出。怀中的《饲墨杂录》沉甸甸的，如同烙铁般烫着他的胸膛。
真相如此残酷。
林婉儿的天真，皇帝的自私，墨先生的疯狂，秋云的助纣为虐……共同编织了这张吞噬生命的罗网。
时间只剩下两天。
他必须尽快与沈清弦汇合，制定对策。
而在他不知道的尚衣局内，沈清弦也正对着一件刚从萦华宫送来的、林婉儿明日预备试穿的吉服，脸色煞白。
在那华美绝伦的吉服之上，用金线绣制的凤凰图案内部，她的异瞳清晰地“看”到——无数细密的、暗红色的符文，如同活物的血管般，已然织就！它们不再是简单的“污迹”，而是构成了一个完整的、即将被激活的邪恶阵法！
画皮之局，已至尾声。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