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鉴圣 第141章 亵渎圣所

短廊尽头，巨大的水晶门半掩着，仿佛巨兽微张的、淌着污秽涎水的口。门内透出的暗红光芒与深蓝幽光交织变幻，将短廊映照得光怪陆离。空气中弥漫的气息更加复杂——古老神圣的冰寒余韵，如同风干的琥珀，封存着往昔荣光；而浓烈得化不开的污秽、疯狂、痛苦与贪婪，则是此刻大厅的主调，如同活物般随着光芒的脉动而呼吸。

我和赫克托如同蛰伏于阴影中的冰蜥，将自身气息收敛至最低，近乎与环境融为一体。冰魄传承带来的对自身能量与生命波动的精细操控，在此刻发挥了作用。我们甚至暂时减缓了心跳与血液流速，仅靠内循环维持最基本的生机。

没有贸然踏入。我将一丝精神力附着在左手印记的感知上，小心翼翼地、如同探出触角般，向门缝内延伸。

首先“触摸”到的，是空间。源初大厅的广阔超乎想象，精神力延伸出近百米，仍未触及对面墙壁。穹顶高远，仿佛内部自成一个微型的冰之苍穹，只是此刻这片“苍穹”上布满了暗红色的、如同坏死血管般的污秽脉络，不断蠕动着，向下滴落粘稠的、散发恶意的能量液滴。

大厅的地面，原本应是光滑如镜的某种深蓝色晶石铺就，刻满玄奥的法则纹路。如今，晶石大片龟裂、翻起，缝隙与裂口中涌出厚厚的、如同活化沼泽般的暗红肉毯，与冰骸回廊中的相似，但活性更强，颜色更深，几乎呈现出一种发黑的暗红。肉毯之上，矗立着许多残破的、高大的冰晶立柱与雕像基座，它们大多已经断裂、倒塌，或被污秽物质包裹、侵蚀，变成诡异的、半生物化的怪异雕塑。

更引人注目的是大厅中央。那里有一个巨大的、高出地面的圆形祭坛，由纯净的、即使在如此污浊环境下依旧散发着微弱抗拒性幽蓝光芒的冰魄玄晶构筑而成。祭坛表面原本复杂的法阵纹路已被污秽覆盖、扭曲，但其基本结构似乎还在顽强运转，散发出不稳定的能量波动。祭坛的中心，正是我之前在冰壁画面中看到的——那个占据原本冰魄之源连接点的、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巨大暗红肉瘤！

此刻亲眼“看”到，更加触目惊心。肉瘤并非静止，它如同一个畸形的心脏，在有节奏地缓慢搏动着。每一次搏动，都有大股粘稠的、混合着暗红能量与黑色絮状物的污秽物质从表面无数细小的孔洞中渗出、流淌，顺着祭坛边缘滴落，汇入下方的肉毯，成为其扩张的养料。肉瘤表面布满了粗大扭曲的“血管”与“神经束”，它们深深扎入下方的祭坛冰晶，似乎在疯狂汲取着冰魄玄晶最后残余的纯净力量，同时又将更强烈的污染反馈回去。

而在肉瘤的正上方，约十米处的半空中，那团凝实的、不断变幻的黑暗阴影——“恶念”，正静静地悬浮着。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拉伸成瘦长扭曲的人形，时而坍缩成翻滚的雾团，时而又伸出无数触须般的黑影，探入下方的肉瘤，仿佛在进行着某种亲密的、邪恶的交流。一股冰冷、粘稠、充满无尽恶意与贪婪的精神威压，以它为中心弥漫开来，即便是通过精神力间接感知，也让我灵魂一阵刺痛，识海中那被镇压的暗金印记都似乎不安地躁动了一下。

在肉瘤的深处，那一点顽强挣扎的、属于冰魄之源最后核心的幽蓝光芒，比画面中看到的更加黯淡，搏动也更加微弱、紊乱，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被无尽的暗红彻底吞没。左手印记与之产生的共鸣，在此刻变得清晰而……痛苦。那共鸣中传递来的，不仅是微弱的牵引感，更有一丝绝望的呼唤与濒死的哀鸣。

除了这些主要特征，精神力还捕捉到了大厅内其他的“活性”存在：

· 污秽造物： 在肉毯上游荡着更多、更强形态的污秽怪物。除了之前见过的蚀冰蛛、冰秽蠕虫（体型更大）、污秽聚合体（更加凝实）外，还出现了一些明显由冰裔骸骨与污秽物质深度结合而成的“缝合怪”——它们保持着部分冰晶骨骼的特征，但骨骼间隙与内部填充着蠕动污秽，动作更加协调，眼中燃烧着充满恶意的暗红魂火，手中还握着被污染的、残缺的冰晶武器。

· 污染节点： 大厅四周的墙壁上，以及一些残存的立柱顶端，镶嵌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如同肿瘤般的暗红晶簇。这些晶簇不断闪烁着，与中央肉瘤的搏动保持着某种同步，散发出强烈的污染波动，似乎是维持大厅内高浓度污秽环境、并向外辐射的“次级污染源”。

· 异常能量流： 空气中，除了弥漫的污秽气息，还有紊乱的能量乱流。这些乱流是纯净冰魄之力被污染、扭曲、撕裂后产生的法则碎片，如同无形的锋利刀片，在空间中随机游荡，触碰到的物体（包括污秽造物）都可能被切割或引发能量殉爆。

探查完毕，我缓缓收回精神力，脸色凝重地对赫克托低声描述了所见。

“……中央祭坛的肉瘤就是病变核心的具象化，上方是‘恶念’。冰魄之源的最后核心就在肉瘤深处，非常虚弱。”我总结道，“大厅里还有大量强化渊兽和污染节点。能量环境极不稳定。”

赫克托沉默地消化着信息，目光锐利如刀，透过门缝扫视着可见的一角。“直接冲击祭坛等于自杀。必须清理周边，可能还要破坏那些节点，削弱它的力量和环境支持。”

“而且，那‘恶念’给我的感觉很危险。”我补充道，下意识地摩挲着左手印记，“它可能具备高度智慧，擅长精神攻击和操控污染。我们对抗的不仅仅是失控的法则，还有一个……邪恶的意识。”

“加尔扎罗提到‘恶念’，必然有其道理。”赫克托眼中寒光闪烁，“但我们没有退路，也没有时间制定完美计划。只能见机行事，寻找弱点。”

我们达成共识：潜入大厅，利用残存的建筑结构和环境掩护，先清理外围威胁，尝试破坏污染节点，观察肉瘤与恶念的反应，寻找可能的机会接近或影响冰魄之源最后核心。

行动开始。

我最后检查了一下自身状态。精神力在通道中恢复到了八成，冰魄之力七成，阳钥之力始终维持在平稳运转状态。左手印记中，“冰心核”的力量沉静而充盈，对净化污秽有着显着加成。识海内，暗金印记依旧被冰蓝法则牢牢封锁。

赫克托也调整到最佳战斗姿态，冰铠覆盖全身，双刃在手，气息沉凝如山。

我们对视一眼，同时收敛所有外放光芒，如同两道无声的幽影，从半掩的门缝中滑入了被亵渎的源初大厅。

踏入大厅的瞬间，那股混合的复杂气息与精神威压变得更加强烈，如同沉重的湿布包裹全身，令人呼吸一滞。脚下传来肉毯那令人恶心的、略带弹性的触感，以及细微的、仿佛被无数小口吮吸的吸力。我们立刻将“净”之力场覆盖脚底，隔绝直接接触与污染。

大厅内的光线昏暗而混乱，主要光源来自中央肉瘤散发的暗红光芒、污染节点晶簇的闪烁、以及少数残存的、镶嵌在墙壁或穹顶的、尚未完全被污染的古老冰晶灯散发出的微弱幽蓝冷光。光影交错，为我们的潜行提供了些许便利。

我们贴着残破的墙壁和倒塌的巨柱阴影，缓慢而谨慎地向大厅内部移动。赫克托在前，凭借冰霜行者的本能与传承带来的感知提升，避开游荡的污秽造物和明显的能量乱流。我紧随其后，左手印记保持最低限度的激活状态，用于预警和必要时施加微弱的净化屏障，屏蔽我们的生命气息。

第一个目标，是距离入口约五十米、位于左侧墙壁上的一个中型污染节点——一团约莫磨盘大小、如同黑色心脏般搏动着的暗红晶簇。晶簇周围，环绕着三只强化蚀冰蛛和两只骸骨缝合怪，它们似乎是在“守卫”这个节点，或者仅仅是被其散发的污染波动吸引，在此徘徊。

“我引开，你破坏。”赫克托以极低的气音说道，同时指了指自己和远处另一根倒塌的立柱。

我点头表示明白。

赫克托深吸一口气，身形骤然从阴影中窜出，却不是直接冲向节点守卫，而是以极快的速度、带着明显的能量波动，冲向那根倒塌的立柱！他甚至在途中故意踩碎了一块松动的晶石，发出清脆的“咔嚓”声。

瞬间，节点附近的所有守卫，连同更远处几只游荡的污秽猎犬，都被惊动！它们发出嘶吼，暗红的复眼或魂火锁定了赫克托这个突然出现的“纯净异物”，疯狂地扑了过去！

赫克托毫不恋战，凭借敏捷的身法和对地形的快速判断，引着这群怪物向大厅另一侧、远离节点的区域跑去，利用残垣断壁与它们周旋。

机会！

我立刻从藏身处闪出，压低身形，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那个失去守卫的污染节点。脚下“净”之力场全开，抵抗着肉毯的吸力与污染。右手并指，冰魄之力与一丝阳钥净化意念高度凝聚于指尖，化作一点极度凝练的幽蓝金芒。

就在我即将触及晶簇的瞬间，异变突生！

那晶簇仿佛感知到了迫近的纯净威胁，搏动骤然加剧！其表面猛地裂开数道缝隙，不是喷出污秽，而是射出数道速度快得惊人的、近乎无形的暗红能量尖刺！这些尖刺并非实体，而是高度浓缩的污染精神冲击，带着强烈的混乱、痛苦与侵蚀意念！

太快了！距离太近！

我只来得及将大部分精神力缩回识海防护，同时偏转身体。“噗噗”两声，尽管避开了要害，仍有两道精神尖刺擦过我的左肩和右腿外侧。

没有物理伤口，但一股冰冷、污浊、充满负面情绪的意念洪流，瞬间沿着被击中的部位冲入我的身体和灵魂！左肩处，冰铠被腐蚀出两个小洞，下方的皮肉传来被无数冰针攒刺般的剧痛与麻木感；右腿则是一阵酸软，仿佛筋络被污染能量堵塞。更严重的是精神层面，脑海中骤然响起无数疯狂的呓语、痛苦的哀嚎、恶毒的诅咒，眼前闪过破碎而血腥的幻象，试图瓦解我的意志，诱使我沉沦于污秽之中！

“哼！”我闷哼一声，咬破舌尖，剧痛让意识瞬间清醒少许。识海中，《星枢衍阵图》疯狂运转，冰魄传承的“净”之真意与阳钥的纯阳守护意念同时爆发，如同两股清泉冲刷着涌入的污浊。左手印记中的“冰心核”也释放出一股清凉坚韧的力量，稳固心神。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一息，但对战斗而言，已是致命的破绽！

就在我僵直抵抗精神侵蚀的刹那，那污染晶簇下方的肉毯猛然隆起，两条粗大、顶端生有菊花状口器的暗红触手闪电般弹出，一条卷向我的腰腹，另一条直刺我的面门！口器中密布的利齿旋转着，分泌出腐蚀性粘液！

危急关头，我强行调动尚未完全驱散污染的身体，左臂横挡，冰铠凝聚于小臂。“噗嗤！”卷向腰腹的触手被小臂格开，但巨大的力量将我撞得一个趔趄。另一条刺向面门的触手已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道幽蓝的寒光自侧面疾掠而来，精准地斩在那条触手的中段！

是赫克托！他竟在引开大部分怪物的情况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折返，恰好赶到！

“嚓！”冰晶短刃在“净”之力加持下，深深切入触手，污秽的体液喷溅，触手吃痛收缩。赫克托毫不停留，反手一刀，又将卷在我左臂上的触手斩断半截！

“快！”他低吼一声，挡在我身前，双刃挥舞，将再度袭来的触手和从晶簇中新射出的几道精神尖刺挡下。

我抓住这宝贵的喘息之机，体内力量疯狂奔涌，将残余的精神污染强行压下。眼中厉色一闪，不再试图“点破”，而是将全部力量灌注于右手，握指成拳，拳锋之上，幽蓝冰焰与纯金光丝交织缠绕，形成一股极具破坏与净化双重特性的螺旋劲力！

“给我——碎！！”

一拳，毫无花哨地、结结实实地轰在了那搏动着的暗红晶簇正中心！

轰隆——！！！

剧烈的爆炸声响起！并非物理爆炸，而是纯净与污秽两种极端能量的剧烈冲突与湮灭！晶簇瞬间被炸得四分五裂，碎片在幽蓝金光的净化下迅速消融成黑烟。一股强烈的净化冲击波以此为中心扩散开来，将周围的肉毯灼烧得滋滋作响，暂时清空了一片，连带着远处追击赫克托而来的部分怪物都发出了痛苦的嘶鸣，动作一滞。

成功了！第一个污染节点被摧毁！

然而，破坏节点的动静，显然惊动了大厅中央那至高无上的存在。

悬浮于肉瘤上方的“恶念”阴影，那不断变幻的形态骤然凝固了一瞬，随即，一股冰冷、愤怒、带着无尽恶意的精神扫描，如同实质的潮水般，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我和赫克托如坠冰窟，感觉仿佛被一条阴冷滑腻的毒蛇缠住了灵魂，从头到脚都被看了个通透！

紧接着，那暗红肉瘤的搏动猛然加剧！更加浓稠的污秽从其中喷涌而出。大厅内，所有的污秽造物，无论之前在做什么，此刻都齐齐转向我们所在的方向，眼中魂火或复眼爆发出嗜血的红光！

穹顶上，更多的污秽脉络亮起，如同活过来的血管网络。

地面肉毯剧烈翻腾，更多的触手、猎犬、乃至新形态的怪物正在快速凝聚。

而那“恶念”的阴影，缓缓地、如同盯上猎物的掠食者，朝着我们的方向，“转”了过来。

短暂的潜行与试探结束了。接下来，将是正面冲击这亵渎圣所的、无穷无尽的污秽狂潮，以及那高悬于顶的、充满智慧的——

恶意之眼。

真正的血战，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