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鉴圣 第130章 苏醒与抉择

那声咳嗽，轻微得如同冰晶碎裂，却在这寂静的冰晶秘窟中，不啻于一道惊雷。

我猛地转身，几步便跨到寒泉边，蹲下身，目光紧紧锁住那张苍白却终于不再死寂的脸庞。

赫克托的眼睛，缓缓睁开。最初是涣散的、空洞的，如同覆盖着万载寒冰的湖面，倒映着洞窟穹顶幽幽的蓝光，却没有任何焦点。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还未能适应光线，也未能理解自己身处何方，为何还能“醒来”。

“赫克托？”我试探着，声音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他刚刚回归的、脆弱的清明。

他的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目光落在我的脸上。那眼神中的茫然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仿佛从无尽深渊底部打捞上来的疲惫，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困惑。他嘴唇翕动，想要说什么，却只发出一阵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气音。

我连忙用冰晶器皿舀起半捧寒泉，小心地凑到他唇边。他本能地、贪婪地啜饮了几口，冰凉的泉水滑过干涸的喉咙，带来一丝滋润。咳嗽稍稍平复，他的眼神也清明了几分。

“……林……默？”他终于发出了声音，干涩而低哑，几乎不像是他自己的。

“是我。”我点了点头，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但见他如此虚弱，喜悦也被忧虑冲淡，“你觉得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赫克托没有立刻回答，他挣扎着想要撑起身体，但手臂刚一动弹，便无力地垂落，眉头因牵动伤势而紧紧蹙起。我连忙按住他：“别动！你伤得很重，尤其是……”我顿了顿，没有直接说出识海创伤，“需要时间恢复。”

他停止了徒劳的努力，重新躺平，目光缓缓扫过这个陌生的、由纯粹冰晶构成的洞窟，掠过中央那汪散发着氤氲寒气的幽蓝泉池，最终停留在穹顶垂落的、如同星空般的冰棱上。苍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恍然，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与沉重覆盖。

“……冰魄遗藏……”他低语，声音带着一种了然与悲凉，“我……竟然真的……找到了……”

“是‘白山冰魄’和霜语之柱的印记指引。”我简单解释，“我们掉进了一个冰隙陷阱，是它们感应到这里，开启了门户。”

赫克托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也在积攒着说话的力气。良久，他才再次开口，声音依旧虚弱，却清晰了许多：“艾薇拉……霜语之柱……如何了？”

我将霜语之柱暂时稳定、艾薇拉彻底融入冰魄心核、化为“冰魄之影”守护巨柱的情况告知了他，也提到了我们之后潜入“凛冬之喉”，遭遇“渊种之茧”和腐渊领主，最后我拼死将他本源夺回，一同坠入此地的经过。只是略去了我识海被暗金印记侵蚀的细节。

听着我的叙述，赫克托苍白的脸上，肌肉微微抽动。当听到艾薇拉的最终选择时，他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颤抖的阴影，紧抿的嘴唇显示出他内心汹涌的波澜。再睁开时，眼中那深切的悲痛已被一种近乎岩石般的冰冷坚硬所取代，只是那冰硬之下，是沸腾的岩浆。

“葬渊……观星殿……渊种……”他缓缓吐出这几个词，每一个都像是从冰原深处凿出的寒冰，带着刺骨的恨意，“他们……果然在孕育更可怕的怪物……试图彻底污染、掌控冰魄之源……”

“你知道‘渊种之茧’？”我问。

赫克托点了点头，动作轻微却坚定：“喀俄涅最古老的禁忌记载中……提到过……远古曾有域外邪魔觊觎冰魄之力……试图以污秽血肉与扭曲星骸结合……培育‘渊魔’……那是足以吞噬冰原、扭曲法则的怪物……原来，‘观星殿’就是继承了这种邪恶的遗毒……”

他喘息了几下，继续道：“他们引发葬渊，不仅仅是为了破坏……更是为了制造一个适合‘渊种’孵化、成长的污秽温床……同时，不断吞噬、污染纯净的冰魄节点，为‘渊种’提供养分……‘凛冬之喉’恐怕只是其中一个‘孵化室’……”

这个推断与我之前的猜测不谋而合，甚至更加具体、更加骇人。“观星殿”所图，绝非一地一物，而是要利用这场人为的灾变，制造出完全受他们控制的、足以颠覆冰原乃至更广阔世界的恐怖兵器！

“我们必须阻止他们。”我沉声道，“必须尽快找到并稳固剩余的冰魄节点，阻止葬渊继续扩张，更要毁掉所有可能存在的‘渊种之茧’。但在这之前……”我看着赫克托，“你需要恢复。仅凭我一人，力量远远不够。”

赫克托再次尝试挪动身体，这次，他勉强用肘部支撑着，让自己半坐起来，靠在冰晶墙壁上。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耗尽了他刚刚积攒的一点力气，让他剧烈地喘息起来，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但他眼中的光芒，却比刚才更加锐利、更加清醒。

“……我感觉得到……”他喘息着说，“这里的冰魄……非常纯净……古老……对修复我的伤……有奇效……尤其是……”他看向那汪寒泉，“‘冰魄源液’……是遗藏核心……能滋养本源……修复魂伤……”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一丝探究：“你……用了一种很奇特的方法……在帮我清理识海里的‘污秽’……冰与火……很矛盾……却又似乎……很有效……”

我心中一凛，没想到他昏迷中仍有如此清晰的感知。“只是一种尝试，”我坦言，“我对冰与火的力量有些新的想法。似乎它们并非绝对对立，在更高的层面上，或许可以协作。”

赫克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惊讶，有思索，最终化作一丝微不可察的、近乎认可的点头。“你身上的‘火’……与那些窃贼的不同……很纯粹……带着生机……或许……”他没有说下去，转而道，“我需要时间……利用源液和这里的冰魄环境……恢复一些力量……不需要完全痊愈……只要能站起来……能挥动骨矛……”

他看向我，目光灼灼：“在我恢复期间……林默……我希望你能继续探索这处遗藏……喀俄涅的先祖们……不会只留下一个空壳……壁画、水晶、甚至这源液本身……都可能隐藏着更深的信息……关于如何真正对抗葬渊……关于冰魄之力的真正奥秘……或许……还有关于‘星陨之地’的线索……”

他提到了“星陨之地”。看来，作为冰魄之源的守护者，喀俄涅的先民并非对“天心之眼”（星陨之湖）一无所知。

“我会的。”我郑重承诺，“你安心恢复。这里的冰纹警戒我已经布下，相对安全。”

赫克托不再多言，重新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引导身周浓郁的纯净冰魄之力，尤其是寒泉中升腾的“冰魄源液”气息，纳入己身。他的动作起初生涩而艰难，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经脉撕裂般的痛楚，但他意志如铁，硬生生地坚持着，缓慢而坚定地重新构筑着体内近乎崩溃的冰魄循环。

我退到一旁，为他护法，同时，目光再次投向了那幅巨大的壁画，以及那些散发着幽蓝光芒的水晶簇。

赫克托的苏醒带来了新的信息和更沉重的责任，但也带来了并肩作战的希望。他需要时间，而我，则需要在这时间中，尽可能地从这先民遗藏中，挖掘出足以扭转战局的关键。

冰与火的协作已现端倪，古老遗藏的秘密等待揭示，葬渊的阴影仍在蔓延，“观星殿”的阴谋渐露狰狞。

前路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我不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冰原上席卷一切的黑暗。

在这短暂的安宁与复苏中，新的抉择与探索，已然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