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手鉴圣 第24章 残局与抉择

洞外，林月紧握着战术手电，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洞穴内传来的恐怖咆哮、激烈打斗声、戛然而止的惨叫，以及最后那一声仿佛撕裂灵魂的痛苦嘶吼，如同重锤般一次次敲击着她的心脏。每一秒的等待都如同在油锅中煎熬。

她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沈默独自一人陷入了绝境。陈五前辈留下的警告信号，坍塌的洞口，以及里面那令人心悸的能量波动……无不预示着情况糟糕到了极点。

不能再等下去了！

她看了一眼被巨石堵死的洞口，估算着炸药的用量和位置。陈五赠与的皮袋里，除了丹药和材料，还有几块威力可控的小型定向爆破炸药，本是用于紧急开凿或防御，此刻却成了唯一的希望。

她迅速选定几个关键的支撑点，安置好炸药，设置好延时，然后快速退到安全距离之外，屏息凝神。

“沈默……撑住……”她心中默念，按下了起爆按钮。

“轰隆——！”

一声沉闷的巨响，堵住洞口的巨石应声碎裂，烟尘弥漫！

林月不等烟尘散尽，立刻用湿布捂住口鼻，端起强光手电，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

手电的光柱刺破烟尘，照亮了洞穴内的景象。

只一眼，林月便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修罗场。

这个词不足以形容眼前的惨状。碎裂的尸块四处散落，墙壁上溅满了暗红色的血液和可疑的组织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到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和一股她从未闻过的、阴冷刺骨的邪恶气息。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诡异的黑色冰晶，踩上去发出“咔嚓”的脆响。

而在这一片狼藉的中央，沈默跪倒在地，双手撑地，剧烈地喘息着，浑身衣衫破碎，沾满了血污和尘土。他低垂着头，散乱的头发遮住了面容，但林月能清晰地看到他左臂上，那比之前更加清晰、仿佛活物般微微蠕动的灰色龙鳞纹路。

在沈默身后不远处，陈五靠坐在石柱下，脸色灰败，气息微弱，胸前的衣襟已被鲜血染透。

“沈默！陈前辈！”林月强忍着不适和恐惧，快步冲上前。

听到她的声音，沈默猛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林月的心猛地一沉。沈默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复杂。充满了极致的疲惫、深不见底的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沾染了污秽的自我厌恶。他的瞳孔边缘，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能完全褪去的、令人心悸的漆黑。

“你……你没事吧？”林月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伸手想去扶他，却在触碰到他手臂的瞬间，感受到一股残留的、冰寒刺骨的煞气，让她本能地缩回了手。

沈默看着她缩回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想露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没……没事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如同破旧的风箱。

他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脱力和内伤，踉跄了一下。林月这次没有再犹豫，上前一步，用力扶住了他。入手依旧能感到那股残留的阴寒，但她紧紧抓住了他的胳膊，没有松开。

“陈前辈伤得很重！”林月看向气息奄奄的陈五，焦急道。

沈默点点头，在林月的搀扶下，走到陈五身边蹲下。他探了探陈五的脉搏，又检查了一下伤势，脸色更加难看。陈五不仅外伤严重，内息更是紊乱不堪，脏腑受损，加上年事已高，已是油尽灯枯之象。

“前辈……”沈默声音哽咽。

陈五缓缓睁开浑浊的眼睛，看了看沈默，又看了看林月，脸上露出一丝解脱般的微弱笑容。

“好……好小子……到底……还是……撑过来了……”他断断续续地说道，每说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力气，“龙煞反噬……凶险万分……你……你能在最后关头……凭借玉玺气运……守住灵台……已是……万幸……”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又吐出几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淤血。

“前辈，别说话了，我们带你出去找医生！”林月急道。

陈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不行了……老夫……大限已至……”

他目光转向沈默，变得异常严肃：“听着……沈默……龙煞已与你……深度绑定……强行剥离……你必死无疑……唯有……以玉玺至正气运……徐徐图之……慢慢炼化……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还有……玉玺……”他艰难地抬起手，指向沈默的行囊，“此物……关乎国运……亦是你……压制龙煞的……关键……绝不可……落入奸人之手……也……不可轻易……交予官方……人心……难测……”

他的呼吸越来越微弱，眼神开始涣散。

“守陵一脉……职责……算是……交到你手上了……莫要……辜负……”

最后几个字，几不可闻。

陈五的头缓缓垂下，气息彻底断绝。那双曾经清澈睿智的眼睛，永远地闭上了。

“前辈！”沈默低吼一声，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又一个因他而死，因这该死的命运而死！

林月也红了眼眶，默默低下头。

洞穴内一片死寂，只剩下两人沉重的呼吸声，以及那无处不在的血腥与煞气，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惨烈。

良久，沈默缓缓松开拳头，用颤抖的手，轻轻合上了陈五的双眼。

他站起身，环顾这片如同地狱的洞穴，看着那些死状凄惨的敌人，脑海中闪过自己失控时那冰冷暴戾、视人命如草芥的状态，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他差点……就彻底迷失了。

“这里不能久留。”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决断，“爆炸声可能会引来其他人。我们必须立刻离开，处理好后续。”

林月点头，强压下心中的悲伤和恐惧。她知道，现在不是软弱的时候。

两人迅速行动。沈默将陈五的遗体小心地背起，林月则负责清理他们留下的痕迹，并收集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事物（如面具头领那柄损坏的幽蓝短刃残片）。

走出洞穴，重新呼吸到外面清冷的空气，两人都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夕阳已彻底沉入地平线，暮色四合，山谷中一片昏暗。

他们找了一处隐蔽、风景尚可的向阳坡地，小心翼翼地挖了一个深坑，将陈五安葬。没有立碑，只在坟前放了一块普通的山石，以示标记。

做完这一切，天已完全黑透。

两人坐在不远处的岩石上，相对无言。星宿海寻回玉玺的喜悦早已被接连的变故冲刷得一干二净，只剩下沉重、疲惫和对未来的茫然。

“接下来……怎么办？”林月轻声问道，打破了沉默。她看着沈默，他坐在阴影里，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那股萦绕不散的阴郁和左臂若隐若现的纹路，让她感到一阵心疼和不安。

沈默沉默了很久，才缓缓抬起头，望向夜空中的繁星。青铜罗盘在他怀中微微发热，行囊里的玉玺沉甸甸地提醒着他肩负的责任。

陈五死了，守陵人的担子落到了他身上。

龙煞与他深度绑定，随时可能再次失控。

玉玺在手，怀璧其罪，各方势力虎视眈眈。

官方态度不明，那个神秘的“老板”及其党羽依旧隐藏在暗处。

前路似乎一片荆棘。

但他不能倒下。

他摸了摸怀中温润的罗盘，又感受了一下左臂那蛰伏的龙煞。毁灭与守护，邪恶与正气，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此刻诡异地共存于他一身。

这或许是诅咒，但或许……也是契机。

他转过头，看向林月，黑暗中，他的眼睛亮得惊人。

“先离开这里，找个安全的地方让你养伤，我也需要时间……消化和掌控这股力量。”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坚定，“然后，我们去完成陈前辈未竟之事——重整葬龙峪封印，彻底解决龙魂之患。”

“至于玉玺……”他深吸一口气，“在确保它能被妥善用于正途之前，我们不能交给任何人。”

这是一个艰难而危险的决定，意味着他们将独自面对来自各方的压力。但经历了这么多，沈默明白，有些责任，无法推卸。有些道路，必须独行。

林月看着他，看着他眼中那不容置疑的决绝，以及深处那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她忽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

“我跟你一起。”她说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沈默身体微微一震，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热，仿佛驱散了一丝左臂的冰寒和心底的阴霾。

夜色深沉，前路未卜。

但至少此刻，他们不再是孤身一人。

新的征程，或许才真正开始。而这一次，他们将主动踏入风暴的中心，去面对那最终的宿命。